那日,伤痕累累的两人回到了王宫,楼兰王将寇沙狠狠的呵责了一番,寇沙也不以为意,换作任何一个父亲,看到女儿弄的如此狼狈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却没有想到,那只是楼兰王蒙蔽兰雅的一个手段而已。
当夜,兰雅刚刚睡着,寇沙就被请到了楼兰王的处所,在那里,楼兰王详细的询问了这几天的情况,寇沙隐去了海沙克的情形,只将在路上遇到了狼群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大概情形说完的时候,手上的茶也喝的差不多了,茶是好茶,在楼兰王的寝宫,想要喝到差点的茶还真不容易,不过喝到加了蒙汗药的茶就更是难得了。
寇沙看着楼兰王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语气却是无比的森然:“是么,为什么单单跳过那个什么海沙克呢?”
寇沙一惊,却发觉已是浑身乏力,站立不稳了,挣扎着撑起身来,“你怎么知道海沙克?”
楼兰王转过身去,跳动的烛光将他的身子映的忽明忽暗,“昨天,我们才刚刚谈过。”复又换上一副沉重的语气,“寇沙,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寇沙心中暗恨,海沙克啊海沙克,这就是你的最后一步棋么,死了还不肯放过我么?脸上却笑了开来,“即便我说了,你会放过我么?”
楼兰王转过身来,惋息道:“你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早在十几年前,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如何逃出净身房的么?”
寇沙却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一点也记不得了。”
楼兰王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淡然道:“那也没什么要紧。看在你对兰雅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我就给你个全尸吧。”
挥了挥手,王内侍端着一壶鸠酒,两个小内侍也分别立在了寇沙的身边,“驸马爷,你安心去罢。”说完,便将那鸠酒往寇沙口中灌了进去。那蒙汗药的药劲尚在,寇沙几乎是没有任何反抗的喝完了鸠酒。
身子仿佛燃烧了起来,炽热难当,这,就是鸠酒的作用么?
却听见寝宫的大门被撞了开来,一个宫装素服的女子快步跑了进来。用一块晶莹的白布将自己包裹了起来。顿时冰凉的感觉遍布全身,终于,解脱了么?
耳畔传来那女子悲痛的声音,“王,他已经死了,就把他交给臣妾吧。”然后似乎有谁在自己的鼻前晃过一晃,一个尖细的声音道:“王,驸马已经大去了。”
却听见楼兰王森然道:“胡说,驸马明明还在天牢押着,又怎么会大去了。”
那尖细的声音低低的应了一声,再不敢接口。
楼兰王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原是你家的人,你带下去好好安葬吧,只是,如果兰雅知道的话——”声音停顿了下来,但其中的狠绝却弥漫了整个屋子,挥之不去。
只听见重重的叩首声,“臣妾谢王上隆恩,臣妾久居冷宫,与外界是万万没有联系的,若非王上恩典,怕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他了。”
楼兰王一声轻叹,“去吧。”
寇沙只觉得自己被人抬了起来,七弯八绕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只听见那女子感激的声音,“谢谢两位公公了,谢谢内侍大人。”
王内侍那尖细的声音带了几分惋惜,“贵妃娘娘,你原不必如此的,要知道,王上对您还是——。”
那女子几近哽咽,“罪妇不敢再朝天颜。今日王上的大恩,臣妾没齿不忘。”随着一声叹息,三人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
余下的时光,寂静的几乎可怕,除了虫鸣鸟叫外,听不到一丝的声息,那女子仿佛凭空消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寇沙才觉得身上复又暖和了起来,手脚也可以轻微的移动了,一用力,竟然翻身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破成了焦黑的碎片。
那女子清柔的声音传了过来,“你醒了?”原来她并没有离开,只是一直没有出声罢了。
寇沙吓了一跳,“你一直在这里坐着?”
那女子笑的云淡风轻,“是不是以为我走了,也是,这么多年,我活的就象一棵树般,除了静静的伫在这儿,什么也不会了。”
寇沙眯了脸,仔细的打量着那女子,迟疑道:“你是——?”
女子笑了起来,甚是开心的样子,“寇沙,我是姑姑呀。”
“姑姑?”寇沙记忆中的姑姑,是一身华丽的宫装,头上插满了各色珠宝的贵气女子,曾几何时又变得如此清逸,一袭淡雅的宫装,一头飘逸的秀发,除了那依稀相仿的眉眼几乎很难找出共同的地方。
“贵妃娘娘?”寇沙终于叫了出来。
寇妃苦笑一声,“我早就不是什么贵妃了,你还是叫我姑姑好了。”
寇沙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树木枯黄,杂草众生,果然不是原来的繁荣景象。迟疑了一下,还是试探道:“冷宫?”
寇妃轻轻的点了点头。
寇沙奇道:“当年您不是没受牵连么?我记得在净身房门口,您穿的还是贵妃的品服啊。”也是因为这个,寇沙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打听过这个唯一的亲人。在他的眼里,这个只知道自己荣华富贵的女人,早就不是寇家的人了。
寇妃笑了起来,“是啊,这是你进净身房之后的事了。”
看着一头雾水的寇沙,寇妃起身拿出一套衣服,“先换上吧,你还记得你进净身房后发生什么事么?”
寇沙接过衣服,迷茫的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个很恶心的老太监拿着刀靠近我,其他的就再也不记得了。后来,就到了神殿,做了卢卡斯的替身。”换上衣服之后,别扭的左看右看,“怎么有这么奇怪的衣服。”
寇妃掩口笑道:“那是自然,这可是寿衣。”
寇沙奇道:“寿衣?”
寇妃点头道,“不错,明天,依王上的意思,一会我给你穿戴完毕,就将你火化了撤在这井里,也算是与我作个伴了。”
寇沙恍然大悟:“那杯鸠酒,是姑姑你调换了么?”
寇妃摇了摇头,“没有,那杯酒是王内侍亲自经手的,如假包换。”
寇沙疑惑了起来,“难道我已经死了?”用力的掐了自己一把,很痛。
寇妃拍了拍寇沙的手,“别傻了,好好听我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