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惜是云冲的正妻,也是他唯一的妻子。她言语很少,但对杨喜儿很和善,也很体贴。一大桶热水早就准备妥当,两名耳戴银环、赤着双脚的小姑娘托着干净的换洗衣物守在桶旁,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对外来客的好奇。
在王府呆了多年,更有前一世开明的思想观念,杨喜儿大大方方地在小丫头面前脱guang光,钻进了洒满花瓣的木桶。
“呼呼~真舒服!哎,你们两个能听懂东莱语吗?”
小丫头一人一边,在用另外一个小木盆给杨喜儿洗头,见她询问,慌忙跪下,头低低地小声应道:“奴婢听得懂,小姐请吩咐。”
生涩的东莱语很软,很柔,就是充满了惶恐。
杨喜儿挑起了眉,有点不悦,也有点无奈,“进了我这里就得守我的规矩,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随便下跪,听明白了没?”
“是。”
两个小丫头互相瞪着对方,看到对面和自己一样的迷惑。但云三爷已经说了,她们两个从现在起就属于这位新小姐了,她们从小就被教育一定要听主人的话,那么,小姐说什么,她们就得听。
两个小丫头站了起来,继续给新小姐洗头,白皙的小手有想像不到的力道,把杨喜儿按摩得很舒服,一头青丝也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油光滑亮。
“不错不错,这手艺比我原先的丫头桂枝好多了。”摸着用火炭烤干、被盘好的头发,杨喜儿觉得好好玩。没想到这玛因女子的发式看起来简单,谁知要经过这么多道复杂的工序。
“桂枝夫人?她是我的偶像!”左边那位有着樱桃小口的丫头双手抵着下巴,眨着星星眼。右边那位薄唇,却有两个小酒窝的有些担心地瞄瞄小姐,给了伙伴一个埋怨的横白,似乎在怪她多嘴。
“嘻嘻,桂枝在这里一定有很多故事吧?你们谁来给我讲讲?”杨喜儿见小丫头不出声,眼珠一转,又问:“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快快报上名来,若是本小姐不喜欢,可是要把她退还给花惜舅母的!”
两个小丫头一惊,花容失色,双双跪倒,额头贴到地面上,叫道:“小姐息怒,小的叫容诺(柳言),请小姐千万不要赶我们走!”
“容诺,柳言?不错不错,我很喜欢,都起来吧。容诺,你来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害怕被赶走?”
容诺抿着嘴唇,小酒窝深深地陷了进去,见新小姐笑眯眯的,人畜无害的样子,便定了定神,低声回道:“我们是自小就被府里买回来的丫头,第一次被分派出来侍奉主子。来时,汪总管说了,若是让新小姐不满意的话,就要罚我们去望回谷服劳役,终生不得出来。”
“这汪总管好严厉哦,望回谷又是什么地方?”
“望回谷……”容诺与柳言交换了一个角色,颇有些为难的样子,“我们也不知道望回谷里到底有什么,因为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过。”
“嗯,这玛因山还挺神秘的嘛,也许里面住着个千年老妖,吃饭要人喂,走路要人扶,上厕所都需要陪同?不然,要这些人进去做什么啊。”杨喜儿趴在木桶边上,显得很兴奋,“改天一定要进去拜访一下。”
“千万不可啊!”容诺好后悔,早知道小姐会这么冲动,刚才不说就好了,万一出了什么事,陪上她全家人的性命都不够熄灭龙王的怒火。
“容诺柳言,在这里大呼小叫什么?水都要凉了,还不快把小姐扶出来换衣服?”
花惜从屏风外转进来,带来一股凉风,还有她面对下人时,那淡淡的威严。
“是。”
容诺和柳言惊得手忙脚乱,慌张之中又拿错了东西,好不容易服侍着杨喜儿穿好衣服,立刻闪到一边去跪着,大气也不敢出。
“哇,这衣服好合身哦,谢谢舅母大人!”杨喜儿瞅了俩小丫头一眼,随后粘上花惜,在她面前转着圈圈,把刚过膝的百褶裙甩出漂亮的波浪,瀑布般的长发高高飘扬,播撒着浓郁的芬芳,短裙与黑布绑腿之间的玉肌如雪花飞舞。
“喜儿,你真是只美丽又可爱的百灵鸟,走吧,龙王已经等不及要见你了。”花惜怜爱地将杨喜儿搂进怀里,帮她理好弄乱的发丝,似乎已经忘记两个让她生气的丫头,牵着杨喜儿的小手飘出了房间。
“你们两个,帮我把行李整好,我回来要检查的喔。”杨喜儿抽空回头,冲小丫头眨眨眼,看到她们惊喜地站起来忙不迭地应是,心中感慨万分,真是好容易满足的小丫头啊。
“喜儿好善良,象王妃的性子啊。”出了院子,花惜突然叹道,“只是,你这般维护她们,以后会很麻烦的。”
杨喜儿眼皮一跳,这舅母看似对什么都很淡漠,其实内心清明如镜啊。看来自己也要配合一下,配合她和云冲舅舅,把这低调隐忍的戏码演下去。
哎,外公啊外公,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把一家子整成这样子嘛……
带着种种猜测的杨喜儿,在跨进晚宴大屋的时候,突然发现,之前的推论全都不适用了,她本来想加在他身上的词语,都不能用来形容眼前的帅大叔!
一身洁白的绸衣外套着一件黄马甲,上绣一条银龙,就象龙旗那条一样张牙舞爪,70高龄的龙王,没有一点老相,眉发皆黑。
他站着时,你会觉得他象棵稳重的苍松,把根深深扎进了大地。他坐着时,你会觉得他就是一座险峻的大山,无形中给你极大的压力。
看到他的眼睛,杨喜儿总算知道母亲那双漂亮的凤目传自于谁,而当他看着你时,你会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他看穿了。
好强的气场,好大的威风,这才是大山的儿子,玛因的龙王!旁边那些舅舅表兄跟他老人家比起来,简直都是虫!
杨喜儿眨起了星星眼,冲上座的龙王大喊:“外公,你好帅哦!”
嘎!木板上掉了一地下巴,人人都在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杨喜儿,其中不泛讥笑与不屑,嫉妒与怨恨,但接下来,龙王的举止更是让他们惊愕万分。
“呵呵,老夫的外孙,果然与众不同!来来来,好孩子,过来与外公同坐。”云龙飞拍拍身边的虎皮椅,笑得眉飞色舞。
“谢谢外公。”
哈,外公在夸自己的种好,很自恋呢。杨喜儿忍住笑,乖巧地屈了屈膝,这个标准的东莱宫廷礼又让云龙飞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杨喜儿跑到外公对面坐下,扭头一看,林天意与两个小男孩、杨安就坐在她的下首,几人都换了干净的新衣,显得很精神,见她看过来,均微笑以对。
云龙飞高举双手拍了拍,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干瘦如劈柴的老头马上一挥手中烟枪,手捧食盘的仆人们鱼贯而入,桌上很快就摆满了鸡鸭鱼肉、美酒鲜果。
当杯中都注满酒,云龙飞端了起来,用小指沾了酒水敬过天地,大声吼了一句:“龙傲千山,千秋万载!”一饮而尽。
这一声吼,如潜龙出渊,声势浩大,满屋回响,把猝不及防的杨喜儿吓了一跳,差点没把酒洒了。又见大家都跟着龙王吼,赶紧也喊了一声,学着大家的样子干杯。
酒一下喉,食道就象着了火,烧得她直咳嗽,把云龙飞乐得哈哈大笑。又见林天意神色如常,不由得气馁难过,难道自己连个文弱书生都不如?
“喜儿不必如此,这烧刀子本就极烈,向来只有老夫一人能喝,刚才倒是忘记叫他们换过。老汪,还不给喜儿拿些黑果酒来。”
瘦老头小声应了,举起手中的大烟枪招了招,立刻有人拿了另外的酒上来,杨喜儿连连推托:“不用不用,喝两种酒更容易醉的,我喝凉白开就好了。”
“凉白开?”云龙飞侧着头问瘦老头,“我们有这种酒吗?”
瘦老头想了想,缓缓摇头,似是羞愧难当,“龙王恕罪,老奴从没听过叫凉白开的酒。”
噗!杨喜儿笑喷了,一边揉着肚子喊哎哟,一边喘着粗气对瘦老头说道:“瘦爷爷,我说的凉白开是指凉的茶水,不是酒。”
“原来是凉茶。”瘦老头马上叫人,“给小姐上茶,要凉的。”
不一会儿,凉茶端来,杨喜儿抿了一口,立觉满嘴生津,齿颊留香,还有淡淡的甜味萦绕鼻尖,不由赞一声:“好茶!谢谢瘦爷爷。”
云龙飞似是不满地瞅了瞅瘦老头,对杨喜儿道:“他是汪总管,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叫他去办。”
杨喜儿举杯遥敬汪总管,“哦,喜儿先谢过汪爷爷,请您以后多多关照。”
“小姐客气,折煞老奴了。”汪总管烟枪横在身前,微微欠身,脸上慢慢散开一朵老ju花。
杨喜儿努力做好小孩,把感情牌大把大把地派出去,云龙飞每向她介绍一人,她必定起身敬酒,做足了功夫。私下里暗自感叹,当初在女子学院的礼仪课没有白上,今天几乎全用上了。
吃过晚宴,还没来得及跟杨安他们说话,云龙飞直接将她带到龙王府最大的一间屋子,进了一间挂满画像、摆着香案的房间。
汪总管一直尾随身后,这时他点着了三柱香递给杨喜儿,云龙飞在一旁严肃地说道:“这里供的是我云家的列祖列宗,这是你第一次上香,以后不可忘记祖宗忘记自己是龙族人!”
“龙族……”杨喜儿很想说自己长得很正常,没有哪一点象那奇怪的龙,但看外公严肃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乖乖跪下磕头,上香,忽尔想起刚才龙王喊的那句很有噱头,便念道:“龙傲千山,千秋万载!”
云龙飞与汪总管表情同时微微变化,嘴角漫开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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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赶慢赶,总算码完了,错别字都没查……
明日还要去练车,更新还没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