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忙碌了两日,今天终于得空码更新,明天的更新估计也是差不多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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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凉风起,暗影婆娑。
竹窗下,汪总管奉上香茶便退去,直退到大屋外面,坐在干净的台阶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时不时把目光投向屋内。树影遮住了他苍老的面容,但遮不住他的担心与忧愁。
屋内,书房,杨喜儿安静地坐着,视线落在凭窗而立的外公身上。
他已经站在那里好久了,一言不发,屋里的空气沉闷得有些凝重。
一片树叶随风飘进窗来,打着旋,缓缓落于窗台之上,杨喜儿听见了一声轻叹。
“喜儿,你母亲……这些年过得可好?”
杨喜儿心一酸,眼泪就出来了,她没有动手去擦,嗯了一声,“母亲很好,也很快乐……当然,以前我不太听话,总是让她操心,为了上学这件事,我们吵过很多次,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一定好好听话……”
说到后来,杨喜儿已经泣不成声。
她不是圣人,不是神仙,她是有血有肉、知情知性的凡人,想起母亲对她种种的好,心痛得象要裂开。
同时,她还有一点点的愧疚,那是对外公的歉意。就在刚才的晚宴上,外公一句也没有提及她的家人她的血仇,她以为,外公根本就没有把他的女儿放在心上,可现在……
原来,外公认为,这种刻骨的悲痛与怀念只属于他们两人,这就是他想要传达的意思。
一条洁白的丝帕递到面前,杨喜儿伸双手接过,一眼就看出上面用银线绣出的龙图腾是出自母亲的手笔。
擦干眼泪后,杨喜儿低头抚弄着丝帕,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母亲在油灯下刺绣的身影。那时候自己还总是笑她浪费材料,杨家就那几个人,绣那么多的丝帕哪里用得完?如今看到这丝帕,杨喜儿总算知道那些绣品中的一部分去了哪里。
“你母亲很孝顺,每年都要给我寄好多东西,可是,她出嫁之日,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那该死的东莱皇帝,根本就不准我进京看她!”云龙飞缓缓坐下,眉宇间有着极大的愤怒。
又是皇室与藩王之间的茅盾!杨喜儿在想,如果她生在平常百姓之家,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的是非恩怨,或许一家人就会喜乐安康了。只是这或许,根本没有可行性。
油灯忽闪,纱帘轻扬,杨喜儿托着腮,静静地听着外公讲述过去的故事。从母亲呱呱坠地,到她吖吖学语,到她在帝都的求学生涯,背负着重任、苦不堪言的质子生活,母亲传奇般的一生象幅画卷徐徐展开,其中伴随着外公对女儿的疼爱与无奈的愧疚。
这一刻,没有高高在上的玛因龙王,只有絮絮叨叨的老人,述说着痛失骨肉的悲伤。
“原来,母亲和三舅舅是偏房所出,那么外公,将来哪位舅舅会接过您手中的权利呢?”眼见外公的心思全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若是继续下去,会极大的损耗他的精气神,对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杨喜儿暗感不妙,立即转移了话题。
“我的接班人?”被打断话题的云龙飞没有生气,想了想,摇摇头,“我还没有想好。如今局势这样乱,玛因国又是刚刚起步,要做的事情很多,正好也提供给我一个观察的机会。玛因族与其他民族不同,我们信奉的是绝对力量,家族继承人只能从族中十大勇士之中产生,你也许已经注意到,你的十几个舅舅当中,有几个实力不错,有一些则终生不会有什么成就。”
杨喜儿本来很想说外公很好很强大,娶了七、八个老婆,生了十几个儿子、十几个女儿,继承人可以慢慢找,却没料到有继承人资格一说。
不过她旋即想到晚宴的时候,看到有三个中年男子和云冲舅舅一样穿着红马甲,而其他没有马甲穿的舅舅们无一例外都对这四人有着羡慕、不甘、怨恨等不良情绪,于是她便猜测这四位大概就是龙族十大勇士之一了。
一问外公,果然如此。玛因族各部落族长是白马甲加身,玛因族又是崇尚武力的民族,每年都要进行比武,排名前十的勇士便有穿红马甲的权利,而玛因国的大王,则在任期内穿黄马甲,就象云龙飞这件。
“小小马甲,却演绎出如此激烈的权势之争,玛因族的祖先果然很有才!”杨喜儿翘起了大拇指,看到外公悲痛渐去,也放下心来。
云龙飞微微眯缝着眼,似乎想要看穿外孙的心思,半晌,笑道:“你如今也是我玛因族人了,在这里,没有出阁的大家闺秀都被称为小姐,没有成婚的男儿都是公子,成了婚的就是爷,你得尽快习惯这里的一切。若有什么需要就找花惜,或者找老汪,若要找向导游山玩水,直接去问你三舅要人。”
杨喜儿有些明白这个家的潜规则了,基本上大家都是一房自成一个圈子。她的外婆早已过世,母亲云芳也魂归天国,她唯一嫡亲的表哥云深,也在多年前离家,前往西大陆求学,这一房中能主事的就只有三舅云冲夫妇,可说是整个云家最小的势力。
也好,人少有人少的好处,起码,会少很多是非,而且云冲夫妇聪明随和,总的来说,杨喜儿对现在的状况还是很满意的。
云龙飞是头老狐狸了,见杨喜儿低头不语,便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遂安慰道:“不用担心,冲儿很不错,早在五年前就已经登上了龙族十大勇士榜,并且连续五年保持在第三的位置,在族中说话也有些份量,你且安心修炼,其他事情不用操心。”
谈了一整晚,外公第一次在亲情之外谈到了修炼,杨喜儿蓦地抬头,目光烁烁,笑容尽敛,“对于喜儿,外公还知道些什么呢?”
云龙飞腰背一挺,与杨喜儿正面对视,“所有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杨喜儿眉头一皱,“具体是些什么呢?”
云龙飞浓眉扬起,整个人突然散发出强大的气势,杨喜儿的长发无风自动向后飘起,一股直入骨髓的冷意弥漫全身,她感觉,外公此刻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剑,张扬地露出滔天杀气。
杀气?杨喜儿瞳孔一缩,真气加快流转速度,均匀地遍布全身皮肤表层,将这杀气毫不费力地抵挡在外,娇柔的身子岿然不动,漆黑的眸子中透着不解,外公缘何起了杀意?
屋外,一直坐在石阶上的汪总管突然有所感应,蓦然回首,凝视着书房的方向,久久地凝视,直到窗边那几棵大树恢复了静止,方才放松下来,心思又放在他那杆烟枪上,只是,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老家伙试探小娃娃?别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才好哦……”
汪总管声音不大,屋里的两位却听得清清楚楚,杨喜儿掩嘴窃笑不已,云龙飞则老脸微红,扭头对着外面哼道:“老夫的种好,外孙强大是应该的!”
杨喜儿笑了一阵,又拾起刚才的话题,云龙飞这回没再隐瞒,直说他对她修炼一事知之甚详,一切都是亲家杨世雄飞鸽传书所至,就连杨喜儿成功修炼无名功法这件秘密中的秘密,他也是一清二楚。
“真没想到,老祖宗竟然出卖我!”杨喜儿委屈地咬着嘴唇,大眼睛中雾气蒙蒙,我见尤怜。
云龙飞哈哈大笑,“喜儿,杨供奉手中拥有一卷无名仙法,是东西大陆人人皆知的事情,这是他刚刚出任供奉之时,当时的东莱皇帝赏赐之物。但凡有点底蕴的家族都知道,这仙法名头很大,是东莱皇室不知道多少年前得到的,实际上还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修炼成功。自从杨供奉得到此书之后,杨家每一个子弟,从小都要学习无名仙法,虽说个个都练得一身好武艺,但除了成长速度快一点,力气大一点之外,均无一人能有其他建树,直到你出生!”
被骗了!什么狗屁武功秘籍,原来是人家不要的东东扔过来,自己还当成了宝!亏得自己当年还被老祖宗的倾囊教授感动得一塌糊涂,十几年光阴全耗费在这上面了!
杨喜儿欲哭无泪,老祖宗已经仙去,她是想找他报仇也不可能了。
突然,她想到在破庙追杀她和哥哥的那几个人,想到了一个可能,惊道:“外公,照理说朝代的更替与供奉无太大关系,会不会人家觉得我这个武术天才进步太快,是因为老祖宗终于研究出了仙法的修炼方法,曾经垃圾一般的东西成了香饽饽,想要抢回去,才对我杨家下此毒手?我和哥哥在来此路上,就有杀手说起过仙法。”
云龙飞赞许地看看外孙,沉吟一会,说道:“你说的我也想过,但只怕此事也只是众多原因之一。毕竟我远在玛因山,鞭长莫及,有些事情打探起来需要时间。但我想,你修炼无名仙法有成,这个消息恐怕已经泄漏出去。所以,外公要你潜心修炼,万一将来外公不在了,你也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杨喜儿莫名的一阵惊慌,飞扑到外公身边,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仰着小脸哀求:“外公永远都不会有事的,喜儿不要听不吉利的话!”
云龙飞长叹不已,摸着外孙的头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