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冬凉凉无声念，霭沉沉两生相
突然间，我想给她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美人鱼的故事，一个渗入了太多自己感情的故事，我想要讲给她们听，告诉她们，在这世上有一种感情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付出一切，那么心甘情愿，那么没有自我，而也会有一种情绪，失去了，没有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人心什么都换不回来……
海棠树枯槁却婆娑的影子在院子里投下些许忧伤的婀娜，在微微的风中摇摆，摇摆出一片并不真实的光景。她们两个安静地坐在我的身侧，像两个小小的痴儿听着什么神话故事一般的着迷而恍惚，只是没有什么微笑，仿佛随着我沉浸在那片深蓝深蓝的海里，看到那个兀自让爱情与王子占据生命的美人鱼，那个这世上最能诠释什么是爱情的小小生命，爱情总会有一方这样，而另一方却永远不会发现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丢掉了多少……
“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在西方神秘的海域，住着人鱼国王和他的子民，人鱼国王有许多美丽的孩子，而最美丽最善良的却是他年纪最小的女儿，所有人都那么爱她，因为她有着像温情的大海一样的灵魂，有着没有谁可以比拟的美丽笑容。她有非常疼爱她的慈祥的外婆和姐姐们。在那个属于海洋的国度里，没有成人的人鱼不能探出海面去看外面的世界，小美人鱼马上就要成年了。
“就在她成年的那一天，在姐姐们的带领下她第一次看到海面上的风景，广袤而高远的天空，飘着像银色鱼群一样的白云，就在那一天在那片无际的大海上驶来一条另一国度的船，船上的人们看起来过着美好而快乐的日子，他们总会有人唱歌、舞蹈，总会有人潇洒的举着酒杯高声谈笑，人们中间最耀眼的便是一个年轻而英俊的男子，他长得那样让人着迷。从那天开始每天晚上，好奇的小美人鱼总会探出海面看到他们在灯火通明的船上觥筹交错欢歌笑语，她渐渐地明白那位英俊的男子是一位王子，他会弹奏美妙的音乐，跳跃优美的音符在海面上响起，和谐的旋律总会有悠扬的舞姿伴着，逐渐地她发现自己不能控制得爱上了他，每天晚上她都要探出海面去看那位王子，然后开始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的生活，她希望可以有一天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跳舞，和他一起过着快乐的生活，她把这个秘密告诉了自己的姐姐和外婆，她们总是摇摇头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人鱼是没有腿和脚的，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应该待在海里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幸福，于是与王子站在一起和他一起跳舞成了她心里最痛苦的折磨，她开始不再开心快乐，整日不再有笑容。
“不幸的一晚，王子和他的臣子在那一夜遭遇海难，为了救活他，她甚至把自己作为人鱼公主象征的珍珠偷偷地让他吞下，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发现这一刻自己没有腿和脚成了可怕的悲剧，但她还是为了他去找水源和食物。然而在王子苏醒的那一刻看到的不是为他找食物和水源的小美人鱼，却是恰巧经过的另一个国度的公主，善良的王子以为是眼前这位公主救了他，于是便决定要娶她为妻，于是不久以后，订婚的航船又一次驶到了小美人鱼的这片海域，五彩的灯火照着海面一片光明，看到这一切的小美人鱼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思念和爱恋成了可笑的不为人知的玩笑，伤心欲绝的小美人鱼决定放弃更多换取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即使知道他已经不会再爱上她，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找到了人鱼国的巫婆，巫婆瞪着突兀血腥的眼睛带着嘲笑傲慢的语气告诉她，要想换得一双腿必须立即割下她的舌头并为此放弃余下的人生，那代表即使拥有美丽的容颜和生动的舞姿，也不能够再发出任何声音，而附加获得的这双腿也会让她每走一步都会体会到深入骨髓的疼痛，而这疼痛将会让她的生命折损到只拥有有限的宝贵的生命。
“小美人鱼抗拒着她的外婆和姐姐们的劝阻，决绝地放弃了自己妙曼的歌喉以及尚未体验的美好生命，失去鱼尾的那一刻她似乎经历了未曾有过的痛苦，晕厥后醒来便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王子的船上，看着夜幕下的海面，她一边疼痛地落下泪来，一边扬起了嘴角，咽喉却痛苦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到王子走向自己，并温柔地把她扶起，在站立的那一瞬间刺痛从足尖传到心脏，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让那苦痛埋在心里。
“但为了王子，她终日练习跳舞，练习微笑——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已经让她忘记了什么事微笑，只有她自己明白在这张温柔的笑脸背后是怎样钻心的疼痛和泪流满面的悲戚，每跳一步都将是一阵不能忍耐的痛苦，也只有自己知道，她微笑的时候总是为了他，为了他感到快乐和温暖，希望自己将快乐留给他看。
“王子依然笃定眼前这面露微笑舞姿轻盈的女子不过是他从海里救上来的人，他甚至还会叹息，若这小美人鱼拥有声音该有多好，没有人知道那时的小美人鱼会是怎样的心情，只是小美人依旧满脸的微笑，然后为他为他爱的人跳舞，一支又一支……
“王子的婚期越来越近，他不再和小美人鱼一起跳舞，而总是开始陪着他的未婚妻，每晚他都会让小美人鱼为他们跳一段，看着他们相亲相爱地在一起，她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忍受着从足尖传来刻骨铭心的疼痛，为他们跳一支又一支的舞蹈，直到他尽兴了开心了，此刻的小美人鱼似乎并未后悔过，她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告诉他，和他说说话，因为自己剩下的生命真的不多了。
“她短暂的生命似乎就要走向尽头了，她难过地想念着自己的外婆和姐姐们，一天深夜，就在王子已经睡下，她像往常一样坐在船舷上望向大海深处，希图看看自己的家人，却发现海面上姐姐们都等待在那里，她们憔悴的面容和突兀的剪短的头发，哭泣着告诉她，她们为了她的生命，每个公主都剪了自己宝贵的头发送给那巫婆，她们的外婆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就希望她能够不要死去延续生命，然后求得巫婆给的一包药盒一把刀，只要服下这包药，然后在小美人鱼死之前用巫婆给的这把刀刺死王子，她就可以活下来，为了姐姐们和外婆活下来。
“小美人鱼接过那把银白色的刀，在凄冷的月光下，瑟瑟发抖，想到自己慈祥的外婆，犹豫不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离死亡还有不多的日子，她该何去何从，她又一次偷偷地走向了王子的房间，看着那张熟悉到刻印在心里的面容，挥之不去的是姐姐们哭泣到苍白的面容……”
讲到这里，突然地想要歇歇，是啊，面对这样的境况小美人鱼又该何去何从呢……这是康熙辛卯年的年初，冬季的味道淡淡地带着寒冷和寂寞……她们沉默着，像是陷在某个莫名深邃的梦里。
我独自站了起来，想要到外面去走走，走走，然后忘记这些，钏儿打破了这安静，空气里依旧寒凉而潮湿，“格格，那……那公主最后……最后呢？”
我安静地看着她，那双纯纯地眸子里有些莫名的纠缠，“后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小美人鱼望着自己心爱的人，没有丝毫勇气拿起那把刀，就这样在海风里化成了许许多多美丽的泡沫，然后消失不见……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是此刻的王子依旧在睡梦中……”钏儿的眼眸里有了泪痕，我又缓缓坐下来，“你们可知道，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才叫做爱，只是多了许多我们尚无法接受的悲情，但在这世间，两个人之间不就是如此的么……又有谁知道谁为这份情意付出多少呢？”
屋外一瞬间有些突兀的响声，震醒了屋里的我们，望向门口，却发现那里站着的竟是他，哀伤的表情从那双刻在我心里的眸子里渗向血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