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萧然一度春尚早,恰是红颜双生时
我看着他的背影苍凉而孤独,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落寞而哀伤,所有的一切成了背景色一般的灰白,那么模糊而纠缠。我的眼睛渐渐的蒙上了一层水雾,渐渐的迷蒙,心底小声地说着,我要让他不再这样痛苦,不再这样孤单……世界开始眩晕而安静,寒冷在身边蔓延,我逐渐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伴着一声声临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大,我的眼前逐渐黯淡,我在这灰暗的世界里渐渐迷失,最后失去知觉……
迷迷蒙蒙的醒来眼前是一盏摇摇晃晃的油灯,那朦朦胧胧的橘色灯火里渐渐清晰出一张棱角极分明的面目,那是胤禛,他的眼睛布满了血红的丝线,缠绕着疲惫和淡淡的欢喜颜色,不知道他为何在疲惫背后竟会出现淡淡的和色。为侧过头去看着他,“醒了?”他从侧身木桌上拿了碗药过来,浓浓的苦味让我逐渐清醒,我点点头。“把这药喝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又怀上爷的孩子了?”我顿时愣住了,才想起这两个多月以来却实没有……只是之前身体确实是不好,再加上之前那一次那拉氏放在药里面的几味是极为湿寒的药草,那之后便更为不守时,所以两个月的时候也并不在意,听得胤禛这么说,我竟木木地有些发蒙,只想起那时的许多事情,瑶儿决绝的模样,那拉氏狰狞的目光,这世界确如她所言的那般黑暗而寒冷,到处是机关算尽的陷阱和黑洞,四处是迫不得已的挣扎和纠葛,只是我还有胤禛,这一次我要为他把这孩子绝对安全的生下来,正是康熙五十年,此时的我已是二十岁的年纪,心里暗暗地打鼓,这怀里的孩子莫非便是将来统治大清八十八年的爱新觉罗弘历,将来盛极一世的乾隆皇帝……
懵懵懂懂地喝完药,心脏咚咚我的耳膜亦沉在这声音里面,胤禛轻轻地把我搂在怀里,暖暖地微微咬住我的耳朵,有些痒,一会儿便暖了许多,“想什么呢?这么的呆?不必想太多,爷断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这孩子来的恰是时候,额云再不必在这她本不喜欢的世间挣扎,而你们却是她留给我最好的礼物……”轻轻的嘴唇捂热了脖颈,我扭身安静的抱着他……“我并不知道我又……”我有些忸怩,自来了这里我仿佛成了六七十年代的中国人,在这些时候总有些拘谨和害羞,也许和我在前世并未经历过这些有关,只是如今经历过了,只觉得幸福和温情。他闻此便笑了,嗡嗡的声音让人觉得痒痒,“你呀就是个小傻瓜……倒也罢了,只是太医说你身子之前寒气太重,这胎气尚不稳,小心些才是,只是这些时日要苦了爷了……”他嘿嘿的傻笑着,却把头继续埋在我的脖颈里,一汩汩捂着热气……我的心暖暖的,指尖却冷了,我要开始学着面对一切,学着为了所爱而战胜一切,无论如何,我要保护我所爱和爱我的一切,我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的像只鸵鸟了,再也不……
画梅格格葬了,葬在她生前常待的草原的一个地方,那里有些荒凉,尤其在这初春,她并不像其他的满洲女子一般喜欢猎杀和马骑,听世子说她喜欢待在草原上,喜欢看草原上的落日和夕阳,看这苍茫的天地被血红色浸染,喜欢被辽远的天空和清新的空气包围,也许这草原不是她的家不是她的故乡,但却成了她一生或荒蛮或任命运摆布的归宿,而那故乡却成了梦魇般逼迫人所不欲的恶魔,她的生命终归短暂得像落花,无声无息……“佟家的人已剩不下几个了……”十三轻轻地自言自语道……
我们就要启程了,世子含着泪光下了马,走在四爷面前,跪着行了礼,道:“四爷,您对我父王有恩,佟家对我父王有恩,额娘死前的遗愿我们牢记在心里,断然不会忘的!这是给格格肚子里的孩子提前准备的降生礼。”说着便拿出一块血红色的玉印来,上面全无刻痕,是一块地地道道的值足千金的血玉,然后颔下首来呈给胤禛,我看了胤禛一眼他点点头,一旁的高福接下。胤禛谢过,只道:“如今尚不说什么,只是大家千万保重才是。”世子抬头看他,已是泪水涟涟,“四爷……万事就……”胤禛明白地点点头,十三说:“世子要听四哥的话才是,无论如何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这几旗虽不像他们那样张狂,但这时静观其变才是正法,我们断不能为了旗部之间的世仇就把这江山拱手让给别人才是。”世子点点头,白色的孝服被同色的白色带子鼓囊囊地包裹着在风里荡起,有些凄惶的感觉,一旁他的父亲早已虚弱得无法言说,一个草原的汉子竟也这般动情,只能道着:“四爷、十三爷、格格保重……”我敬佩画梅格格,一个女子却是有着全非女子一般的宽容和情感,绝非儿女情长的凄苦柔肠,倒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回程的路上是极慢的,想必是因为腹中孩子的缘故,十三先回一步向皇阿玛交代,临行之前千万叮嘱十三万不可意气用事。
随行的太医每日都熬煮保胎的药,胤禛总是亲自喂我下肚,每一次都其苦难当,却在他万般温柔的体贴之下不得不下咽的。
翌日,路行半道,太医说随行携带的几味药已经用完,倒可用用别的方子,只是格格之前体内的寒毒尚未清散有这样的底子用药是极难的,只是这些话却是躲着我说的,胤禛决不让我听这些不吉的话,便和那太医去了帐外,我躲在帘子一边偷偷地听着——胤禛急急问道:“什么法子便能知道这药理如何?”太医踌躇再三有些忸怩的说道:“这……这……”“快说!”胤禛虽未怒但语气未免有些因为着急而语气重了些,那老臣的额头瞬间渗出一层密密的汗来,“老臣只怕……只怕……”胤禛站起身来踱着步走到太医前面,突然有种压迫的感觉瞬间弥漫,心里不免嘀咕,这便是胤禛该有的皇子模样,男人亦是多面观音啊……“只怕这药,这药服了只保得住这孩子……将来……将来格格难以再受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