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雨花溅墨旧梦归,一朝枯梦枕边人
我的心瞬间冰凉,冰凉到站在帘子这边甚至没有听到他们接下来到底说了甚至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感受不到任何温度甚至都不知道何时胤禛已经站在我的面前,我只知道这怀里的孩子将成为我的唯一,唯一的延续和拥有,我不能再失去他。
胤禛将我拥入怀中,用冰凉的唇安慰我排满面庞的泪水,我没有难过更没有绝望,这真的是命运,至少上天没有完全剥夺我的一切,我用自己的湿润回应着同样痛苦的胤禛,他是个男子汉,用自己绝对坚实的肩膀和宽慰安慰自己爱着的女人,把痛苦强制的压抑在自己的心里,但我可以感受到那种克制,他是个真正的属于这个民族的男人,他希望自己深爱着的女人为他诞下更多的孩子,这是天性也是爱,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抱着他,吻去他的焦躁和难过,吻去我们有些过高的期望,吻平我们同样的痛苦。
最近常常会想起画梅,致死仍以大事为重的人尚不多,更何况女子……还记得府里的宋格格,那是画梅未嫁时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为不让她到草原大漠上受苦,便硬让四爷收为妾,画梅便一个人在草原上独自挨过寂寞孤独甚至是被人遗忘的冷漠和世态炎凉,甚至为四爷拉拢了蒙古几旗,如此想来她作为女子尚能如此,我亦可以。
“相信我,若将来诞下的是个女儿,我绝不会让她受半些委屈,将来若诞下的是个男孩儿,我定会让他成为……”他说着,我着急的用手掩住他,抬着头有些害怕的看着他,他的眼角有些红润,我明白他要说的话,但不可以是现在,我不想让这孩子在腹中就被人的暗器设定为目标。“至于是谁让我们如今这样我会让他付出一切代价……”他继续说道,太阳穴爆出可怕的青筋,两眼瞪得通红,我瞪着张皇的眼睛抬起头看他,他的目光中隐含着狠厉和憎恶,我抬起手轻轻地抚平他紧皱着眉头,“胤禛,答应我,我不想让这孩子的降生沾上任何人的鲜血,她也是个可怜的母亲,没有人可以体会她失去孩子的痛苦……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却得不到你任何的关爱,又失去了孩子,你若要是……定是要把她逼到死路上了,不管怎样……”
也许我是在伪装贤德,博得胤禛对我单纯的欣赏,但却也在心底留着些真实的恻隐之心,她是一个母亲,为了爱而生出湮没生命的恨意,又因为这些恨意全然地跌进了不可饶恕和无法挣脱的无底洞中,于是一个母亲成了一个可怕的复仇者,拥有向全世界声讨和复仇的可能和勇气。瑶儿曾对我说,她曾经也和自己一样是个文文弱弱的大家闺秀,但只因自己一手养到八岁的儿子不明不白的病死后就在不似从前那样,只是瑶儿也说,自己注定命中无亲子,终究也会同她一般陷入万劫不复的泥沼中,但只因由爱生出的顿悟,画梅格格呢,背负了太多终于累了却也走了,那个极乐世界果真存在的话倒也并非全然需要祭奠,也许不同的世界会产生不同的悲剧,她们同是悲剧,却不能自知。我亦并非圣贤,我爱着,却也要面对失去,面对害怕和惶恐……
我仰着头看着胤禛,这个我深深爱着的男人,其实爱情真的很简单,它只是在彼此脆弱的时候像此刻一样拥有互相的温暖依偎……
他看着我,渐渐缓和了脸色,只是那怨气仍未消散,也许这会成为他一生的痛,作为皇子,要想继承王位的另一个标准便是要有子孙福,我强忍着难过笑着说道:“我自来到这世上便知道任何的感情绝不会长久,你我如今相爱相知相守,但终有一天我年老色衰无非还是要被冷落的,如今你对我好,我全都会刻在心里,等哪一天你若厌倦了我,我便指靠着这些回忆活,还有这肚子里的孩子。所以胤禛……”我正要往下说,却被他霸道的吻住,他的眼睛里露出有些强霸的惩罚的光彩,知道我缺氧得窝在他的怀里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他刮着我的鼻尖有些严肃的说道:“以后莫再说这荤话,否则爷要你小命。”我有些惊骇的看他,要我小命,却又是另一番与素日不同的语调说出来,莫非另有深意,只是眼神碰触的瞬间,却发现了他眸光里星星点点的光芒,这光芒我见过,我的耳根顿时辣辣地烧起来,嘟起嘴来不免有些委屈的叫嚣道:“我未曾道荤话,只是现实,若不谨记着些若真是那样到时也是个完全的准备,否则我这样倔强的性子,定是会疯掉的,那时可就不好看了。”他有些吃惊我的坚持,于是有些认真地问道:“你的心里可真是那么想的?”我点点头,收起嬉闹,一派严肃,他的手从腰际扶到我的肩膀上,越发坚定地说道:“相信我,这辈子就只有我们两个。”神情之中尽是让我溺死的深情,我恍恍惚惚地笑了,痴痴地,我信了,真的,这一次我没有问为什么,也许这一切真的就像我们的初次见面便那么小心翼翼地向往,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相信我!”我点点头。
快到正午的时候行至京城的城门,此时的京城每日的城门是有专门的兵卒设防的,城门里外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城门之内是都成闹市,城门之外却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荒凉无望,而城内是繁荣,大家拥有着各种各样的表情,陌生缭乱。
马车在闹市中行进,胤禛并不让兵卒们劈道,并且用的轿子亦都是普通的兰尼,所以行进得略慢了些,只是突然地停了,胤禛问道:“何人挡道?”高福在帘外答道:“是一个非要给您和格格算个命的算命先生,奴才这就去把那老道士撵走。”胤禛探出头向帘外望去,看了那老道士一眼,不知怎地竟和高福命令道要那道士一同回府。我诧异地转头看向他,道:“你不是一向不信这些得么?怎么今天却要把道士领回家啊……”
他笑笑说道:“此道士眉须皆为银白,目光所至皆炯炯有神,况且他毛遂自荐,若非凡人所有,反正我们闲来无事,不妨听听他会说些什么,若是另有什么背景替别人而来,使些无聊的手段伎俩,那么不妨审审他到底是谁的人。”
我嘟嘟嘴,如此情节却像那大观园里进了赖头和尚和跛足道士一般的蹊跷,即使说出什么玄机世人却也是不懂的,若说不出来什么倒被那玄而又玄的字句惊得什么都做不了了……我像小狗般的偎在他的怀里,心里打着小鼓,“胤禛,这肚子的事情尚不要和姐姐们提及,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