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陌公主回京,皇后寝宫里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各宫的娘娘妃嫔,美人才人,络绎不绝地前往皇后寝宫问安,窃窃私语道:“千诚将军此番平定边疆,剿灭叛军,立下大功,听说,皇上龙颜大悦。”一个忙插了嘴,说:“可不是如此,千诚将军在朝中的势力,怕是又要增加几分。”一个和颜悦色的说:“千诚将军贵为驸马,花陌公主又是皇后的嫡亲的女儿,皇上宠爱有加,千家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真是皇恩浩荡啊。”
容妃身着白色沙罗青衫,款款地走在前头,听着众妃子的议论,却不插嘴。姜妃却是忍不住性子,听到众人的夸奖称赞声,禁不住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色。有眼尖的见了,忙讨好地行个礼,说道:“姜妃娘娘素得皇后厚爱,此番皇后娘娘大喜,也是姜妃娘娘的洪福。”姜妃抿了嘴,轻轻摇着手里绣着桂花美人的折扇。
青黛连忙闪了身,迎面过来的一群衣衫华丽的宫妃,窃窃私语,香气飘扬。青黛藏身在一座假山后,滴墨也怯怯地躲在青黛身后。
容妃、姜妃一行款款走过,并未留意到假山后藏着的小小宫娥,撒下一阵阵的娇俏的欢笑声。
青黛并不理睬滴墨,只顾低头走路。滴墨眼里噙了泪,委屈地跟着青黛。
“姐姐,”滴墨怯生生地叫道。
青黛权作没听到,捧着食盒,自顾自赶路。盒里放着的据说是涵章亲手为皇后和花陌公主烤制的糕点。宫妃们费尽心思,不过是送些应景的花儿、钗儿,闲话几句,三三两两地唱和着讨好几句。尚未露面的涵章,倒是真正费了心思。几块宫里惯常的点心,定是花陌自幼吃惯的口味。花陌公主随夫出征,虽说锦衣玉食,少不了吃的喝的,可到底吃不上宫里的味儿。涵章亲手烤制的点心,味道自然不会差,可这姑嫂的情谊,也就融在那几块小小的糕点里。青黛接过涵章亲手递过的点心时,心里就冒出这么个想法,方才遇见那三三两两的宫妃,更是对涵章的用意了然于胸。
不过,人终归是笨拙点好,做好本分就足够了,何必自作聪明,揣摩他人的心思?青黛心里想着,自己固然不是强出头的人,被锦仪胁制,也不是万般不得已,又何必事事冒尖,枉做聪明呢?
“姐姐,”又是滴墨低低地叫声。
“快走吧,点心会凉了的,”青黛说道,却并不回头去看滴墨,语气里,更是少了以往的亲昵。
滴墨的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皇后寝宫里,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宫女和公公行色匆匆,个个捧着食盒、餐盘、香炉等一应用具,进进出出。分明是大喜的日子,皇上、皇后、花陌公主和众妃子们谈笑正欢,宫女公公们却如临大丧般个个板着脸,分外严肃认真的样子。
青黛侯在门口,等着皇后召见,心思却早跑到千里之外。最近经历了太多事,又需要在太多的人面前掩饰,甚至还包括这个形影不离的滴墨,青黛时常心思恍惚,正做着什么事,猛然间又想到另一件不着边际的事,心思晃晃悠悠,老是聚不到一块。
猛的有人狠狠推了自己一把,青黛回过神来,不是别人,正是司征公公。
司征压低声音说:“别恼着个脸,今日皇上皇后高兴,别扫了兴。”
青黛挤出点笑容。
司征又说:“笑得比哭得还要难看,看我的,”说着就做了个不恼不喜的神情,青黛猛的想起方才看见的来来回回忙碌的太监宫女的神情,倒是有三分相像,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司征又急急地说:“正经点,惹恼了上头,当心掉了脑袋!”
正说话间,有个小宫女出来传唤十二王妃的侍女,青黛忙跟了进去。
皇上皇后坐在上首,下首是一个二十几岁模样的女子,身着粉底百合滚边锦袍,挽着低低的发髻,上面簪着几朵金光灿灿的珠花。面上是傅过粉,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顾盼流转,薄厚适中的嘴唇鲜红欲滴,唇线分明。
想必这位就是花陌公主了。她粉粉艳艳,端端正正地坐着,轻轻摇着手中的折扇,笑着听下首的妃嫔娘娘们谈笑。皇后今日的面色分外好,惯常的冰冷毫无表情的脸露出毫不掩饰的分外欢喜的神情,就连皇上本人,也着了家常的衣裳,含笑看着花陌,一副慈父的神色。
青黛递上食盒,行了个礼,说:“奴婢乃是十二王府的侍婢,十二王妃听闻花陌公主回京,分外欢喜,亲手精心烤制了糕点,是公主最爱吃的口味,请公主品尝。十二王妃今日抱恙在身,改日定然亲自进宫拜会公主。”
说话间,就有小丫头把食盒呈上。
烤的焦黄酥脆的点心,仔细看,上面还印制了福禄等吉祥的字眼,煞费苦心。
花陌小心翼翼地拈起一个放在嘴里,一股甜腻的清香溢满嘴里,花陌连连称赞好吃,有一个劲地说是想念皇兄皇嫂了,连带着皇后都笑盈盈地直夸赞涵章心思周密,下首的妃嫔却是脸上悻悻的。容妃脸上倒是淡淡的,还和着皇后的调子,连连称赞涵章向来细心。
花陌话锋一转,又问道:“不知十二皇兄近日如何?”
皇后接了话,说:“唉,你和十二皇兄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还不清楚他的秉性?”
花陌哈哈笑了起来,说:“对,对,十二皇兄莫非还是顽劣?”
姜妃接了话,说:“可不是嘛,宠了个如花似玉的戏子,日日饮酒作乐,那银子,流水似地花出去呢。”
皇上微微叹了口气,说:“不如过几年给锦仪封个富庶地方,多给点银钱,做个闲散宗室,也没什么不好。”
皇后忙笑了笑,说:“皇上仁慈,念着他那冷宫里的娘,锦仪如此不成器,还挂在心上。”
花陌插了嘴,说:“十二皇兄不过是好宠个戏子,唱个曲,喝个小酒,我看也没什么不好。花陌最了解他的品性,总比得上那些自作聪明害人不浅的人。”
皇后斥责道:“皇儿,不许乱说话!”
花陌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正说话间,一个小太监回报说,太子妃亲自来了探望花陌公主。
花陌斜着眼睛哼了一声,皇后的手暗地里捏了花陌的手。花陌的神色这才舒缓过来。
太子妃穿了红色洒花衣裙,挽着高高的发髻,云鬓上斜着这一朵盛放的牡丹,红靥跟在后头,轻轻提了太子妃的衣裙,款款走了进来。
太子妃行了礼,皇后就命人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