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药?”张霄睁大了眼睛。
侯慕又摇了摇扇子,微微一笑道:“是的,只要帮我试试这绝情散的效果。”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花的小瓷瓶,丢到张霄手中。
“哦?此药何用?”张霄看着手中的小瓶问道。
“绝情之用。”侯慕答道。
“绝情?”张霄有些不解。
“正是,我研究十数年医理毒理,便是要研制出一种服过后即可无爱断情,不必受情思困扰的良药。”侯慕缓缓说道。
张霄心里当真觉得好笑,这是什么奇怪的人,有整天在钻研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他不想惹事,也知道这位邪医虽性情古怪,行为乖张,却也不是好惹的。而如此纠缠下去更不会有任何结果,便道:“先生莫要说笑了,再说张霄也并不想无爱断情,还请先生休要再为难在下。”
说完后纵身便走,却被侯慕一把抓住胳膊,张霄回手一转手腕,返身另一只手压上了侯慕的肩膀便将他按住一动不能动,他倒没想到这邪医竟是此等三脚猫的身手如此轻易便将其制住,但也不敢大意,说道:“先生,张霄本无意相逼,但请先生让我走,也不要苦苦相逼了。”
那侯慕倒是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吼道:“放开我。”
张霄想到他的身手,放开他也挡不住自己的,于是便轻轻松开了手,刚要走,却不防那侯慕转身将手在自己脸前迅速地晃了一下,顿时张霄觉得浑身的骨头皮肉都不是自己的了,完全无法支配,脑袋也一阵眩晕,“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隐约看到侯慕面无表情地将绝情散的瓶子打开,捏住自己的嘴巴,灌了下去。以后的事情便不记得了。
张霄醒来的时候,倒在自己栓马的那棵树下,马儿还在悠闲地啃着青草,张霄却觉头昏脑胀,脘腹胀满,但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坚持着爬起来翻身上马,一甩缰绳纵马往回去的路上驰去。
快马加鞭地往西林镇赶,一刻也不想多做停留,他走到西林镇外时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张霄想着侯慕的话和他给自己灌下去的药,心里很是忐忑与忧愁,听着咚咚的捣衣声,伴着越来越浓的暮色,他突然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狼狈与颓废,自己难道真的会无爱断情么?
张霄苦笑一下,面前便又浮现出那张惨白憔悴的脸,那个倔强的眼神……自己回去后,难道真要押她会去领罪么?
又是一阵心疼,疼得张霄笑了,自己竟还是有血有肉的,已经忘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宣曲宫那个有点特立独行的乐女的了,是那绝情散还未起作用还是那邪医的实验又失败了?想到这里,张霄一提缰绳,纵马向西林镇奔去。
回到悦来客栈,离韵正被其他侍卫紧紧看守在一间客房内,张霄打开房门走了进去,离韵正坐在桌边,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全然没顾自己几天劳累下来不眠不休地奔波后落拓的样子,也盯着离韵,眼里有隐隐的余怒,当更多的是怜惜。
张霄问道:“你可知道放走公主,该当何罪么?”
“不知道。”离韵依旧还是那三个字。
张霄不知是该好笑还是生气,便压下自己的情绪接着道:“那你为什么要放走公主?”“我只知道,不帮她走,再让我亲眼目睹和经历一次这样的别离,我会比死还要难受。”说着看着张霄,脸上一种坦然的微笑。张霄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她还能笑得出来,他觉得自己都恨不得替她哭一场,更别提怎么会笑的这么坦然了,苦恼地托着脑袋,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进退维谷了。这时离韵抚上了他的肩,温柔地说:“不必苦恼,带我回长安认罪交差吧。”张霄抬起头看着她,离韵的眼里满是出乎人意料的平静,平静得让他不忍再看。于是原先停在客栈前的车马,又缓缓收拾行装上路了,只是,这次的行走异常地慢,往回长安的方向缓缓行驶而去了。与这队车马相反方向的一条小路上,四匹马并道而行,将原本就不宽敞的乡村泥土小路填的满满当当,马儿不缓不急地踏着,前几日一场大雨,雨水将小路上的泥土抹上了一层泥浆,凹进去的地方注满了雨水,马蹄踏在上面竟有种水的玲珑声。马上坐了两男两女,一男器宇轩昂,一男清高傲物,一女青衣飘逸,一女面罩丝巾,正是浩星宇轩,上官期,青黛,相夫四人。青黛那日提前到悦来客栈包下了除天字二号房和地字三号房以外的所有房间,在入夜以后,相夫借口带离韵去地字三号房替她施针,与离韵一起进了房间,然后两人把衣服互相换下来。离韵穿着相夫的衣服,蒙着她的面纱从房间出来走进了天字二号房,所有人都以为相夫在天字二号房里,几乎所有的守卫都集中在那里,却没想到房中之人已经不是相夫,而真正的相夫在夜里已被青黛通过窗户救走。这一计偷梁换柱本以为至少能瞒过天亮,却没想到被张霄发现破绽,只是青黛选的路线虽然也是与岐山一个方向,但却不是往岐山去,路线也是为防止别人发现而选的乡间小道,所以张霄苦追一路却没有追到。没有人会想到为逃避和亲的公主千方百计逃出来会往原本要前往和亲的西域方向逃去,所以这个方向应该是最安全的。相夫的面纱罩不住她对重获自由的喜悦,雨后的空气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沁入她胸间的每一寸空间,终于有人可以带她走,这天下间,有了他们,岂不处处是家。青黛策马走在浩星宇轩的旁边,有一种轻松的满足感,如果,从此就能一起这样策马江湖了,该有多好,如果,不用再细数那些不知何时是尽头的漫长等待了,该有多好……只是,把相夫与上官期送到西域后,他还是得回去的,她也还是要继续让那等待煎熬着,想到这,青黛微微苦笑,也罢,纵使贪图这一刻的相聚也好,纵使只有这一刻,今生亦足矣了,厮守,这般幸福至极的奢望也不是轻易可以得到吧。四个人影渐行渐远,直到远得让人看不清,如同水墨画的晕染一般模糊起来,却兀自坚定而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