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琅沦为狼娃的悲剧命运实在和倾夜公子分不开。
那日风急天高猿啸哀,雪洋洋洒洒飘了漫天,实在是祭奠亲人的好氛围,于是倾夜便带了雪琅去祭奠她逝去不久的娘亲。
雪花覆盖的孤坟旁轮椅上的倾夜公子一双眼幽深不见底,似是浸润了这天地间的阴霾,风雪中噬骨夺目,伤心的天塌地陷,按说雪琅正襟危跪工工整整的给她娘亲磕几个头,血泪横流认认真真的给她娘亲诉说一下思念之苦,再和倾夜公子抱头痛哭一下,也就这样过去了,毕竟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倾夜念扶梨之情必定会待她如己出,倾心培养。
可是,雪琅才八个月刚刚会爬,不行礼也就罢了,可是让倾夜公子大动肝火的是她居然咯咯的笑,这娃娃平时极为爱哭,每天早上饿准时练嗓子,哭得泪眼模糊豪气上云天,偏偏一到扶梨墓前她笑的雪玉琳琅,他这一生清冷孤傲,如今对着扶梨的坟墓泪洒飞雪,伤心欲绝到天为谁春,这个娃娃却在他怀中对着他笑的阳春三月,于是伸手就扼住了娃娃的颈子。
一边的且容嘶声而唤,“公子,她还是个孩子,不懂得。”
倾夜冷笑,“我看她根本不是阿梨的孩子。”
且容扑身去抢,“公子住手,你别冲动,你会后悔的。”
他恨极更是冷笑,“是也是别人的孽种,倒似他们兰家的性子,留着也是祸患。”
且容到底喊出一声,“公子,她地下有知会恨你的。”
这一句让他眼底杀气顿减只剩哀伤,且容趁机将孩子抢在了怀里,看着她在雪花中笑的花枝乱颤,良久才听倾夜叹一口气,“可是我见不得她笑,我养不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会掐死她,你先让我静一会。”
且容抱着雪琅远离了是非之地心里也是乱糟糟的,她狠狠心把她放在一边,思忖良久方想到一计,把她用枝子遮了放在洞口,她回去对倾夜说雪琅被狼抢走了,她想他对扶梨如此情深,刚才只是一时气急,她只消得抓住他后悔的片刻去把娃娃抱回来,可是她煎熬等到的确实倾夜淡淡的一句,“如此,甚好,阿梨,她去陪你了,你少些寂寞。”
且容失望之余只想既无余地她便把那孩子送到别处算了,却谁料想回去后娃娃真的不见了,只有几行狼的脚印——且容在痛恨自己乌鸦嘴一说就应的时刻也没忘了顺着狼的足印寻去,却终于停在狼的足迹纵横交错的地方伤心痛哭的一番,远处还传来阵阵狼嚎,极为刺耳。
极为悲剧的雪琅却也不得不说是幸运的,因为它遇到了剧本中百分百现实中却只有万分之一概率的狼的诱惑事件,极为恶俗的延续了所有恶俗剧本会设定的情节,碰到了那个传说中极为善良的母狼,它有着凶狠的嘴脸却有一副侠骨柔情的好心肠,明明是绿色的眼睛狭长却散发着母爱的光芒。(在恶俗笔者的协助下她恶俗的遇到了,于是恶俗的生存了下来,真正的开始了这个恶俗的故事。)
刚刚丧失一群幼崽的母狼奶子撑得极胀,当她把狼乳塞进张口大哭的娃娃口中,娃娃转哭而笑,在她怀中蹭来蹭去,满腔委屈纠结的母爱终于得以释放,母狼更是对其百般爱护。
在把觊觎这白白胖胖适合下酒菜娃娃的狼打败一个又一个之后,母狼也给娃娃找来一群大姨二舅三叔四大爷的亲戚,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于是沦为狼娃娃的雪琅茁壮成长了。
虽然被狼诱惑了两个春秋,但是雪琅并没有万全长成一只狼,她没有像他们一样四肢着地的匍匐,她继承了人类的优良传统会用双足走路,只是蹒跚摇晃犹如企鹅,孩子大了不由娘,带着她猎食是个累赘,教她捕食她不会,心力交瘁的母狼终于意识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叫她做什么她基本上不听,但其母爱深情作怪,母狼依然舍不得让她离开,雪琅虽不懂得,却极不甘心整日呆在洞里,一双眼睛雪亮雪亮的看着洞外的世界,羡慕而好奇。
这日看守雪琅的狼三舅精神不济,雪琅也好生体贴,不哭不闹的偎在他身边,还将一大堆果子拿到三舅面前极尽孝顺,狼三舅吃的甚是感动,雪琅依依呀呀狼不狼人不人的哇哇一通,狼三舅感动之余和着这极为独特的催眠曲睡了过去。
雪琅终于将她那双好奇的眼睛伸向了世界,她依着自己的意识走下去,想要长路漫漫闯一番,待她筋疲力尽挂在一个大树枝上天也开始变黑,手中啃着果子的雪琅才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开始想念母狼,不料这一哭还真招来了一只大黑爪子,就在雪琅快要被抓死的时候被提起来了,雪琅泪眼汪汪的看着这个庞然大物,乃是一只大猿,看长相就知道不是自家亲戚,雪琅又惊又怕伤心的哇哇大哭,大猿舔舔舌头对着这个秀色可餐的小粉团眯着眼笑的很和善。
倒不是雪琅梨花带雨的让大猿舍不得下口,是因为大猿是一种素食性动物,看起来凶猛庞大实则性子非常温和,所以雪琅虽然非常适合打打牙祭,大猿也没有起杀心,但是雪琅哭的如此缠绵不绝,也终于令这位好性子的大猿皱了眉头,它把雪琅从树上抓下来扔在怀里,伸手去抓痒,雪琅得了空隙伸手去抓它,欲搏命而后逃,这一抓恰到腋下便似挠痒痒,大猿忍不住呵呵大笑,雪琅愈是努力的挠之,抓之,甚至咬之,大猿越发舒服合着自己真的捡了个宝贝,抱在怀里舔的雪琅恨不能拔掉它的大舌头。
拼搏过后的雪琅连哭也没了力气,最终带着泪水睡死在大猿怀中,大猿小心翼翼的捧着它的宝贝喜滋滋的回到住处,雪琅半夜醒来继续找她的母狼哭的泪水横流,大猿又哄又摇又唱歌,在雪琅把大柿子扔到它脸上开出了七色花汁液沿着毛茸茸的轮廓潺潺而流的时刻,心力交瘁的大猿终于长啸一声以示忍无可忍,雪琅因此而愈发哭的响声震天,恰好这一声被正在找孩子的狼群听到,远处传来狼嚎。
苏克草原北方是狼的天下,南方是其他生物,因大猿性温和,与南方多种动物和睦相处,形成了一个较为团结的群体,不求与狼共舞,但求势均力敌,敌不犯我,我不犯敌,当狼群阵阵狼嚎响起的时候,南方的动物们立刻团结起来,所以这个夜晚雪琅有幸听清了这个草原所有的声音,除了所没有的龙吟虎啸狮吼,鹤唳,鸦鸣,猿啼,马嘶,狼嗷,犬吠,猪哼,鹿鸣响彻整个草原。
最先发现雪琅笑的是大猿,在这众声齐鸣中这个娃娃笑的跟之前哭的一样豪放而爽朗,大猿挠挠头不解的看着这个娃娃,原来她喜欢热闹。
雪琅在北方长大晚上听得最真的就是狼嚎,入睡的静夜中南方这些百鸟朝凤般的声音遥遥传来犹如摇篮曲伴她心安入睡,如今这般真切听,心情好的雪琅毕竟还是个孩子,一时忘了其他高兴就笑的淋漓尽致。
别的声音相继低下,只有雪琅咯咯的笑声穿透黑夜穿越草原,荡气回肠,良久之后,北方一声长嘶肝肠寸断般决绝,然后再无声息。
苏克草原附近村庄里人们也睡得不安稳,独居村庄之外生活在苏克草原边界的倾夜公子更是没睡好,更何况他一向浅眠。
倾听良久的且容道,“公子,为何狼群放弃了。”
倾夜公子轻轻扣动着手指说的淡然,“那只头狼伤心了。”
且容问道,“为何?”倾夜道,“狼的性子很决绝,想是本要抢孩子回来,却不想这孩子以笑声表示她在那里比狼群幸福的多,养她的那只狼伤心了。”
他说的平淡无痕,指尖轻轻扣动着轮椅,月光下的且容心跳的却是厉害,两年了,那个孩子居然活着!太离奇了,她颤声问道,“公子,如果是她,你还要下手吗?”
良久,倾夜公子只逆着月光说了句,“别让我看见她。”
从此四岁的狼娃娃又住进了动物世界,南方动物大多性温,雪琅也为找不到母狼伤心过,但是年龄小的她,以前只住在洞里接受腥气很重生肉的她,显然更多的沉浸在这个新鲜世界,这里的果子更好吃,这里的兔子很可爱,她的第三任娘亲大猿更是脾气好的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可是雪琅想起母狼以及那一大堆狼亲戚的时候也还是去找,可是她不知道路在哪里,但是她知道每当她一越过某界线的时候头顶立刻出现无血缘关系乌鸦阿姨一只哭丧般啼叫,然后会有大鹰叔叔盘旋而来抓她头发,顷刻她的大猿妈妈时速超长的赶到,眼含泪光的望着她,那泪光里还有几分威胁警惕意味。
这样几次随着年华逝去,雪琅也就彻底习惯了这个世界,不再向那个引起众怒欲拍死她而后快的领域进发,只偶尔听到狼嚎会若有所思发呆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