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平日里最最嫌烦的终余痕就这样忽然走掉了,抬起手来,看看那手腕上挂着的两串一模一样的福禄锁,倾绮风不自觉的晃了晃,听那悦耳的响声,想起与终余痕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他那样郑重其事地说:“我叫终余痕,你记住这个名字。”眼睛弯了弯,他总是这样郑重其事的要自己记住,一如刚刚那般。喜欢的东西有很多,但是,最讨厌的人竟是自己的老爹么?
虚掩的门一下被推开,进来一个高高大大的人,身上还带着外面空气的冰寒之气。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倾绮风不禁惊喜出声:“哑奴!”
哑奴往房间瞥了一眼,看见坐在一边的紫煞,冲倾绮风点了点头。
倾绮风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担心了那么久,总怕他丢下自己再也不出现了。心里十分的雀跃,毫不掩饰在脸上,傻呵呵的就笑着:“哑奴,我真怕你不来了!”
“恩!”
哑奴“恩”了一声,闪过倾绮风径直走了进去。
倾绮风屁颠颠的跟上,忽然一下鄂住了,不可思议道:“哑奴,你刚才,是在说话么?”
哑奴眼睛里流露出几分玩味之色,在紫煞对面坐下,就那样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却让紫煞心中一惊,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刚刚也在诧异那个终余痕,怎么说走就走,不知道玩的什么把戏。这又看倾绮风苦苦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名字虽然很不怎么样,但周身散发着的那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早就让紫煞有些不大自在。
那种没有任何内容的眼神一瞥过来,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乱。这个人是什么来历?怎么一看见他,心里就不自觉的生出胆寒?没来由的恐慌感,让紫煞不禁站起了身子,悄悄的靠向一边。
哑奴回头去看倾绮风,挑起嘴角笑了一笑:“哑奴,就一定要不会说话么?”
这一声可是听得真真切切,倾绮风脑子不禁有些卡住了,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绕到哑奴对面,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连说话都有些支支吾吾了:“哑奴,你,原先的,不,你原本不是不会说话的么?”
哑奴伸出一根手指,摁上了倾绮风的脑门,迫他在对面坐下:“倾老爷有跟你说过,我是哑巴么?”
倾绮风胡乱擦了一把被摁的有些发痛的脑门,脸上哭笑不得:“老爹是没有说过!可是你在我面前从来没有开口讲话,你用手写你的名字,还给我比划手语......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啊?”
哑奴皱着眉头,似乎有几分不太耐烦:“我一开始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但是哪里想到你的废话那么多,一路上都在唧唧喳喳个没完。我若再开口说话,岂不被你烦死?”
“呃!”
倾绮风赧然,声音低低的:“原是嫌我烦啊!”
“恩!”
哑奴又是“恩”出一声:“总是让自己做个哑巴,也的确是太辛苦了些。”
倾绮风挠了挠头:“那个,其实哑奴还是开口说话比较好,这样我们交流起来也方便一点。”
哑奴表示认可的点了点头:“但是我希望,以后在我的面前,你还是少些废话为妙。”
倾绮风不禁噘起了嘴,有些不满的嘟囔着:“我废话很多么?”
又想着好不容易盼着哑奴回来,也不想惹他心烦,况且,自己在哑奴面前,的确话语过多了些。这般一想,再看哑奴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倾绮风活活感觉自己犯了多大错一样,咬了咬牙,鼻子里哼气:“好了,我知道了!”
这到底哪个是主子,那个是奴仆?
紫煞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却终是不想再上前一步了。没来由的,看见哑奴这人,只想要远远的躲开。这个人冷硬如寒九天的岩石,锐利似刀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度。倾绮风到底是哪里会感觉到此人亲切的?
这倾绮风原本也是会耍性子闹脾气的,一十八年,倾府上下,哪个敢跟他这般说过话?但哑奴离开几天,他心里就没了个底,因是老爹指派自己的人,心里格外的依赖些。虽然嘴上不承认,但他心里对这个对于他来说期盼又未知的外面的世界,心里面没底而且兴奋之外的恐惧着。
随哑奴的性子去了,这些事情原本也不怎么计较,但他心里此时千般疑虑,想要迫不及待问一个清楚。
“哑奴,你可知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在哪里?”
哑奴自斟热茶,饮了一口,漫不经心的回答:“承香门!”
“恩。”
这样的干脆不出所料:“那哑奴可知道这承香门在什么地方?”
“三欲门。”
“呃!”
倾绮风怔了一下:“果然就是那三欲门之中的一道么?原来哑奴是知道的。”
哑奴将那茶杯盖子盖上,轻轻的磕了一下,推到一边去:“如果你还有其他的疑虑也不必开口问了。我也只知道目的地是往承香门去,其他的,都依照老爷的安排就是。”
倾绮风一下沉默了,想老爹应该不会刻意隐瞒自己,将一切告之哑奴的。脸上扯出几分牵强的笑意,起身往床边走去,就要收拾东西:“即是如此,我们就早点上路吧。”
紫煞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原还担心这个哑奴来了,一切会有变故。但看现在,对这个人的忌惮也减少了些,双手一握,很有些雀跃。既然是去三欲门,进了那对凡人来说是三道禁忌的光门,他们想出来也是来不及了。自己这次任务耽搁的时间已经太久,心里早就迫不及待了。
“我来帮你!”
紫煞脸上挂笑,努力不使自己看起来有一种得逞的感觉,绕过哑奴来到倾绮风身边。
倾绮风回头看她一眼,对哑奴道:“我忘记说了,她是......”
哑奴哼出一声冷笑:“不过是花漫天手下又一个废物而已。”
“你!”
紫煞气的嘴角都在抽搐,倾绮风只是咬了咬嘴唇,不说什么。怎么几日不见,感觉哑奴也变得更加神秘莫测了?只是初见,便知道紫煞是花漫天的人么?他缘何知道,又为什么毫无顾忌的出口不逊呢?
哑奴竟是看都不看紫煞一眼:“倘若废材,最好收一收那无能的脾气。这可笑的气愤对你能有什么样的帮助呢?”
哑奴说玩,站起身斜看一眼:“不是还有一串福禄锁要拿回来么,干嘛这么着急收拾东西?”
倾绮风将胳膊扬起来露出手腕给哑奴看:“已经拿回来了。”
哑奴眼皮一抬,想起在长廊里碰见的那个人:“如此,那就赶紧收拾吧,吃过午饭便可上路。”
“恩。”倾绮风低低应了一声,看哑奴出了门去,现在倒是不用担心他会一去不返了。心里似乎被填的满满的,有些透不过起来。停下手中动作,默默坐在床沿,会说话的哑奴,怎么变得这般刻薄?倾绮风脑海中不禁涌现一个词语,叫做邪恶。
邪恶的哑奴么?
“我真是没用,活该被人称作废物,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废物的!”
一边的紫煞浑身都在颤抖,双拳紧握,深深的低着头,看见床上的被褥被晕湿了一片。
“紫煞!”
倾绮风一时有些慌神,这个一直强悍还有些不大讲理的女人竟然忽然在自己面前落泪。倾绮风想起她被终余痕称作蛇那时候的表情,可见她心里是有些禁忌不能提起的。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一番,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几分郁闷的长叹一声:“其实哑奴是这样的,你不要在意。如果你都是废物,那我算是什么?”
紫煞摇了摇头,依着倾绮风身边坐下,抬起一双泪眼婆娑的眸子:“这个哑奴到底是什么人?我只觉得没来由的怕他,就算他说我是个废物,竟然都没有胆量还击一句。”
“哑奴啊,他是我老爹的人吧。我之前也没有见过他,有点小气,也很凶,但是其实很仗义。他今天说你可能更有些过分了,但我想跟终大哥一样,都是有口无心的人吧!”
紫煞吸了一把鼻涕:“算了,我本来也是个废物,也被说的习惯了!对了,你真的决心去承香门了么?”
倾绮风无奈的苦笑着看她:“我都在收拾行李了,你还放心不下么?”
紫煞将脸上弄得干净了,偷偷瞥了瞥倾绮风的侧脸,竟想着这个傻小子虽然傻乎乎的,脾气确实不坏,只要一沉默下来,就给人那样安静的感觉,仿佛习惯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与人从来没有敌意,就是对自己,也还是不错的。
紫煞想到自己将要做的事情,谁知道是要把这个傻小子领进天堂还是地狱?心里有些觉得过意不去,但是转念又想,这个傻小子还是很招人喜欢的,应该不至于被宫主讨厌吧?这可是自己精挑细选的人,费劲千辛万苦才得以领进三欲门去。
招人喜欢么?紫煞想着,脸上竟然微微的红了。
“那个,我想跟你说一说三欲门里面的事情。”
紫煞踌躇着开口,扯开了她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