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绮风在想,其实终余痕也是个不拘小节,极有意思的人。嘴上虽然又贫,又没有遮拦,但是对自己确是不错的。也没见他跟谁正经过,反倒是自己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想得太多了。
终余痕在想,其实倾绮风单纯率真,又生得一副招人疼的模样,只可惜是个男儿身。天意如此,自己何必苦苦执着,不如放开胸怀,便是做兄弟也不错的。
二人大闹一番,相视一笑,似终于摒弃前嫌,握手相和。
路上的积雪并没有留得很久,一连几天的艳阳高照,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了,到处湿漉漉的,被行人践踏过更是一派泥泞,很有些脏的感觉。
这样的街景,也自然没有什么好逛的。倾绮风趴在窗台前眼巴巴地望着,已经五天了,哑奴还是不见踪影。心里已经开始隐隐不安起来,也越发莫名的焦急。真的害怕哑奴一去不返,将自己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
紫煞也变得百无聊赖,坐在桌前托着下巴,懒洋洋的沐浴在阳光下,一顿一顿的,半打着瞌睡。她其实早就不想白白耗在这里,几次想着找机会将倾绮风强行带走,但看见终余痕那警觉的眼神,屡屡打消了念头。倒是终于对倾绮风的承诺放下了心来,也不想让自己做的太过分。
终余痕是见不得倾绮风这种偶尔失神的苦闷模样,想着办法的过来招惹一番,逗逗他生气或者笑。
这****脸上挂着几分神秘的笑意,一只手背在身后,推门走进来,在倾绮风身边往窗台上一靠:“小弟,大哥跟你说几句话,你可一定要记好了!”
倾绮风见他嬉皮笑脸模样,这几天也不说躺在床上养伤了,天天跑出去乱逛,回来便说一些街头巷尾的趣闻。也不知道他到哪里见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倒是极其有趣的。可惜倾绮风这一会根本没有什么心情,轻轻叹了一声,懒懒的抛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自己在听。
终余痕却显得有些郑重其事,将倾绮风身子板过来正对着自己:“绮风,我见到了倾老爷。”
“老爹?”倾绮风讶异,两手拽住了终余痕的胳膊,十分的急切:“你在哪里见到他?他怎么会来这里?”
终余痕眼睛里宽慰之色,拉着倾绮风在椅子上坐下:“气疯你先不要不要激动,听我慢慢的说。”
倾绮风哪里会不激动,离家几日,已经十分想念自己的老爹,而且心中一直存有疑惑,恨不得现在就把老爹抓来好好的问上一问。
“我今日去了一趟聚宝楼,听说倾老爷去过,便一路找了过去。倾老爷原是得到了聚宝楼拍卖福禄锁的消息,因为担忧你出了什么事情这才匆匆赶来。如今提前找到卖家,买回了你那身衣服和血玉,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终大哥,你不是见到他了么?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也在这里,我现在真的很想见他!”
终余痕深深的看了倾绮风一眼,摇了摇头:“我已经告知,但是倾老爷执意不见,只交待说让你好好保重自己,留下了一笔银子。”
终余痕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打银票出来,倾绮风接过,那些银票的数目灼痛了他的眼睛,心里总有些不安的预感,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将银票轻轻一折,握在手中,眼神里低落下去:“为什么老爹不肯见我?留下这么多的钱,足够我享用一生一世了。”
眼睛里瞥了紫煞一眼:“我想回家一趟。”
还不待紫煞激动,终余痕冲她一个制止的眼神,轻轻拍了拍倾绮风的肩膀:“绮风,倾老爷既然不肯见你,自然也是不希望你回家的。我想倾老爷这般做,是有他的道理。他是天下首富,是足以呼风唤雨的倾是非,也是你的老爹,难道你还放心不下他,或者说信不过他么?”
倾绮风怔怔的抬起头,看着终余痕深深含笑的目光,低声的:“我当然相信我的老爹。但是......”
终余痕一笑:“既然相信他,就接受他的安排就好了。也许你这样冒冒失的回去,反而给倾老爷添乱了!”
“我......”
“倾老爷不是给你半个月时间的自由么?我想他一定有把握在这个半个月里将一切解决,才会这样安排的。”
终余痕说的句句都有道理,倾绮风一时无话可说,可是他在心里想着,如果目的地是那承香门的话,自己可能一生都无法再回倾府了。老爹缘何这样安排,此时的倾绮风反而对承香门更加好奇了。如果老爹的一切安排都有道理,那么在安排之中的承香门反而非去不可了。
倾绮风终于释然,嗨了一声:“终大哥,你说得对,我现在这般无用,不如就顺从老爹的安排吧。”
终余痕见他这么快就想明白,赞赏的晃晃脑袋,忽然清亮亮叫了一声:“倾绮风!”
倾绮风一愣:“啊?”
“我叫终余痕,今年二十三岁,一生最爱吃喝玩乐,油嘴滑舌,从来没有一个正经。我的名声很坏,但是我自己从来不去在意,作为我的小弟,我希望你也不要在意。”
倾绮风哑然失笑,这个疯子,怎么忽然胡言乱语起来了?正待取笑他几句,却被终余痕继续罗嗦道:“我喜欢的东西有很多,比如女人和酒。讨厌的东西也不是没有,但很不巧的是,我最讨厌的那个人就是我爹。还好我不算个坏人,也不至于太过恶劣,所以绮风,你可一定要记住,我终余痕,是你的大哥。”
倾绮风鄂住:“终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终余痕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抓过倾绮风的手腕,将一串东西挂上。
“铃铃铃,叮叮叮。”
细细碎碎却又十分悦耳的铜铃之声,倾绮风往手腕上呆呆的看着:“福禄锁?”
终余痕几分自得的笑笑:“既然你现在有了钱,想把它买回来也不是难事。但是我早就说过,这串福禄锁是我送给你的东西,以后断不可再弄丢了。否则无论山高水长,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算账!”
终余痕说的洒洒脱脱,倾绮风却听出了告别的味道:“终大哥,你要走了么?”
“恩,看来你这傻小子,也不算太笨!”
终余痕话声一落,便站起来背转过身去,竟然会觉得鼻腔里有几分发酸,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腻歪?想好的洒洒脱脱,看来做起来并不容易。也只是结识了几天而已,哪里至于这样的不舍?
终余痕佯装潇洒的大笑几声:“来无束,去无踪,人生最得意不过洒脱二字。小弟,我们有缘再见了!”
倾绮风一下站了起来,眼见终余痕抬脚便往外走,忽然心里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滋味。这几天跟他打闹惯了,也听他胡言乱语的习惯了,忽然间就要告别,而且是那样的不容置疑,没有缓一下神,挽留的余地。
这样的分离太过突然,倾绮风只弱弱的叫了一声:“终大哥!”
终余痕走到门口,忽然回头一笑,拍了下脑门:“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你。我终余痕虽然好色,四处拈花惹草,但是至今未娶!”
倾绮风一愣,却感觉眼泪在眼睛里氤氲,他果然是终余痕,什么时候都不忘记耍贫开刷。
低头笑了一笑:“终大哥,你说的我都记着呢!你这个叫做终余痕的好色之徒,我们有缘再见了!”
终余痕朗朗大笑,摆了摆手,终于跨过了门槛,越走越远,仿佛心里一处被遗失了,很想返身回去,将那丢掉的一处寻找回来。
就在受伤那日,失血过多,真气不足,皇宫里的水晶火琉璃有了反应,以为终余痕出了什么事,当即派人出来找他。其实宫中亲卫队已经到达两日了,但终余痕还是拖到了今天。总归是早就下了决心离开的,不如就顺从父皇一次,这一番也有大半年没有回宫了,忽然觉得玩的厌了。
一个身形欣长却面无表情的男人擦肩而过,终余痕感觉到他身上冰寒的气息,隐隐透着一种压倒式的气魄,不禁撇过眼去。看那人被一个小二引着进了倾绮风的房间,直接推门进去。
“哑奴!”
一声带着惊喜和有些放的太大的音量从房中传出来,终余痕忽然有了一种被抛弃背叛的感觉。就是他么?那个男人,就是倾绮风口中时时念叨的哑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