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总是有种说不出的闷热,一阵暖风吹过,姬武浑身酸痛,揉着肩旁和大腿醒了过来。
“嘶,好痛!”
背上和大腿上传来的痛意,让他忍不住喊出了声。睁开眼望了圈四周后,除了自己和满地的落叶、枯枝外,雪虎和黑发女子已经消失了踪影。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雪虎为何会出现在南方?不行,我得赶紧将此事告诉先生。”
自言自语的叨念了几句后,他起身就要离去。忽然又一次想起了黑发女子,毕竟人家救了自己根本不图回报,就这样离去从道义上说有些不妥。
他默默的朝昏迷前女子站着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随即向临安书院走去。虽说女子的容貌他并未看清,不过在他心里这女子已经赛过天上仙女,因为他起身走动时,清晰的感觉到大腿和背部已经贴上了膏药,显然是那女子所为。
一个时辰过后,重伤未愈的他风尘仆仆的赶到了书院,一身粗布衣此刻看起来更是狼狈不堪,和他三傻的名号相得益彰。
书院的摆设仅仅有条,完全是王昱一人布置的,绿树翠竹,雀鸣莺啼,一副超凡脱俗的清新感,没有任何尘世的喧嚣。
王昱就住在书院内的雅间,那里即是他的书屋又是他睡觉的地方。十多年前自从王昱在临安开设学堂,交授儒家知识起,他便住在了这儿,整日与书为伍,过得相当清闲。
“笃笃。”姬武平复呼吸,尽量保持平静,毕竟王昱是他最尊敬的人,“先生,三傻有事求见。”
正在房间内看书的王昱一听,心头一喜。原本以为姬武昨天受到了打击,一蹶不振,所以今日没来听课。为此白白担心了一天的他,顿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嗯,进来吧。”
王昱放下了书,缓缓起身,一股儒家学者的典雅和儒气尽露无疑。
“先生。”一见面姬武就恭敬的朝他一拜,随即抬头一脸疑惑的问说:“先生,书中记载说雪虎生于北方,可今日我却于兔儿坡后被一只雪虎袭击,幸得高人相救,不然早已命丧黄泉。”说着他掀起了裤管和上衣,将伤口给王昱看。
确实是猛兽爪印,从规格和大小上来看应该是虎类爪伤。王昱缕着三寸短须,暗暗思量。莫非真是雪虎所伤?若真是如此,可就麻烦了……
“三傻,此事你可曾告诉过别人?”
“不曾,当时除了救我的女子外,再无他人。醒来后我先赶到了这儿。”
王昱点点头,目光移向了窗外,“你先回去吧,此事我已知晓。伤口并非是雪虎所创,而是普通虎类,若是雪虎所伤必会流下一道冰痕,你看错了。”
姬武一怔,明明是亲眼所见,这一身不应出现的白色绒毛岂会记错?立马辨道:“先生,这确实是白虎,错不了。按书中所言,雪虎通体亮白,双目猩红,并未有伤口会留下冰痕一说,先生是否记错了?”
对于自己认定的事实,他死都不愿改观,何况是他亲眼所见。
“荒唐!”
王昱一掌重重的拍在几案上,将几案上的水杯都震的翻了,一脸愤意的瞪着姬武,“吾自七岁起研读先贤知识,岂会不如你这尚未成年的娃娃,连何为雪虎都分不清楚!”
“可是,先……”
“无须再言,你回去罢!”王昱脸上的怒意丝毫未退,额头上的青筋爆的更加明显。
望着王昱的怒容,姬武不禁愣在了原地,不知说何是好。最尊敬的师长,此时明显对自己充满了不信,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了?不、这不可能!书中根本没有记载什么伤口会留下冰痕一说,显然是王昱不信任自己的说辞,以为自己在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被人否定、怀疑原本就是每个人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何况又是被最尊敬的人怀疑。
姬武的心头顿时百感交集,自从数年前跟随王昱学习知识以来,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但数日前王昱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将自己的观点一一否定,再加上今日之事,怎能不叫他心寒?
“既如此,三傻告辞……”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一个字时,更是轻的连蚊子都不一定能听见。说完,他无助的望了王昱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何曾知晓王昱的苦心?近日来在学术的研习上,他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每每令所有学子困倒的问题,一到他手中就轻而易举的破解。这让王昱如何放心?为了防止他有一天会骄纵妄为,自恃聪慧误入歧途,王昱只好扮演成恶人的角色,否定他的观点。今日之事,更是有不能告诉他的苦衷。
待姬武远去后,王昱长叹一口气,从几案的抽屉中取出一封信纸,再次看了起来。信中写道:
致恩师王昱
一月前劣徒于咸阳游历时,忽见一路人马,以黑纱遮面,觉形迹可疑,便暗中跟随。一连数日,途中无任何一人开口说话,忽而又来了一人领着数头北地猛兽,观其等行踪是往南方而来,故遣人以信告知,望恩师多加保重。
看完后,王昱恨恨的将信纸捏成了一团,借着烛火将信纸烧毁,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天空,双拳由于用力过猛,皱起的拳缝中溢出了一道血红。
“吾早知他们会来,可没想到来的那么快!”愤愤的说完后,他又静静的坐回了原位,“姬武,希望日后你能明白我的苦心,我不能让你卷入这场上一代的恩怨之中,更不忍你这颗好苗子,惨遭毒手……”
临安城虽说只是个县城,可由于地理位置极佳,往来的商旅总是骆驿不绝。车马横行的街道上,姬武耷拉着脑袋,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朝家的方向走去。
“嘿,你们瞧,那不是三傻嘛!瞧他那熊样,真是个傻子!”
“是啊,是啊,临安城中最大的窝囊废,不就是他了嘛!”
“哈哈,我看是瘪三吧!”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心情就已经够差的姬武,不幸又遇见了以陈家大少爷陈志为首的纨绔子弟。若是在平日他一定会避而远之,自己虽然一穷二白,可君子不与小人相争的道理他记得还是很牢的。就如同狗咬人一口,人不见得去咬狗一口,同一个道理。不过今天这种情况下,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宁愿咬上狗一口。
“傻子,你骂谁呢!”他冷冷的盯着陈志,用理智的方式去还击。他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临安城中最大的世家,陈家的长子,在他眼里,陈志只是个有头无脑,仗着家族的声势欺男霸女的废物。
“骂的就是你个傻子,怎么,你小子不服?”陈志捏了捏拳头,故意发出‘格拉格拉’的声响,朝姬武迈进了一步。他身后的一群跟班也同样学了起来。瞬间十多双眼睛带着嘲讽和鄙视,瞪向了姬武。
“岂敢。”姬武冷哼一声,迈起大步朝家中赶去,心中却是畅快无比,这陈志果然有头无脑,连这种小儿科的问题都看不透。
几秒过后,纨绔子弟中不知是谁冷冷的偷笑一声,凑近了陈志几步,“陈大哥,他这是在骂你傻子。”
被他这种一说,陈志细细一想后醒悟过来,这三傻的确变向骂了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撩起了袖子指着姬武大喊:“操他娘的,弟兄们,给我狠狠教训这目中无人的狗杂种!”身为陈家的下一代接班人,自幼娇生惯养的他何时受过这种侮辱,一马当先的朝姬武冲去。他身后的这群跟班,也立马跟了上去,一点都没有世家大族的儒雅和从容。
该死!哪个王八蛋多嘴!
姬武心中暗叫不好,连忙将路边能拽到的东西朝身后甩去,试图拖延陈志等人的脚步。这招很管用,不一会儿他们的距离就被拉开了一大段,但是不幸的事情又发生了。
好不容易逃出了城门即将接近兔儿坡,他大腿上的伤口又因剧烈跑动而撕裂,血水顷刻间染红了裤子。他痛的瞬间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冷汗一阵又一阵的从他每个毛细孔中渗出。
望着身后步步逼近的陈志等人,他咬紧牙关从地上爬起,仍由血水和冷汗滑落,拽起受伤的大腿就朝家的方向挪去。
不过这只是困兽之斗,转眼间,就被陈志率先赶上,一脚踢飞了三米多远。
“小畜生,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你陈爷爷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