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怠慢
回去南宫的路和出来的路并不是一条，不过一样的是，皇家车队所到之处全部都是下跪的百姓。看过去，阵势竟然要比出宫时候还要大，邓绥坐在马车里隔着竹帘子淡淡的看着外面的人群，心里一片清净，再也没有来的时候的波澜。
忽然，前面的人越发的多起来，不但街上都跪不下，就连门里院子都跪满了人。邓绥抬头一看，只见一间深宅大院就露在了眼前，那高门大柱子的派头，只怕连皇宫里的架势也不过如此了，这一面的院墙竟然有了半条街。她不由得有些奇怪，她还没有进宫之前是没有见过这宅子的，那么这宅子的兴建是在她进宫之后的事？
到底是谁家竟然有这么大的派头，在洛阳城里的都这么的张扬，就不怕冲撞了宫里吗？
“莫涯，前面那宅子是谁家的？”她伸出手指轻轻的敲了一下马车车窗下面的窗框。
“那宅子姓阴。”莫涯只是瞟了一眼那宅子，就压低了声音回答马车里的邓绥。
邓绥只是扬了扬眉毛，随后，一抹微笑在她的唇边浮了出来。她笑了笑，只是轻声说：“要说显赫，谁比得过高祖的吕娘娘啊。”
莫涯只是把头低了低，把自己的脸上的表情藏在了那已经隐隐的暮色之中。
这一路上摇摇晃晃，进了南宫的时候居然已经快一更天，又是一番好不冗长的拜谢太后的规矩，等到邓绥回到了嘉德殿居然已经快三更了。宫里没有亮灯只是在院子里点着点昏昏黄黄的几盏火光，就这么看过去，这些火光居然映在了那波光粼粼的湖水上，好不摇曳。
这秋天里本就寒冷，加上又入了夜，一阵水汽打过来，竟然沾湿了邓绥的衣服。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莫涯见状连忙打发身边的小黄门去喊人点灯：“这是怎么弄的！这夫人回来了，你们竟然连一盏灯都不点上，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邓绥却挥挥手，叫住了莫涯：“算了。”她朝着院子里走了几步，就站在了水边，远远看去，这一宫居然寂静得有些悲凉了，所幸的是，今夜天空中星月辉映倒是不寂寞，也印得那湖水一片明明暗暗的光，别有一番风情。
“夫人怎么这么好说话，回来了虽不让人跪着迎接，怎么连灯也不点也可以将就吗？”莫涯走到了邓绥的边上，叹了一口气。
邓绥眯了眯眼睛：“你看，这夜里的风景居然和白天里又不同些，这临水而居果然别具一格的。”
莫涯知道邓绥还有话的，只是低头回：“在这宫里，别具一格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怎么还想不通我这嘉德殿不点灯的缘故？”
话说到了这里，莫涯却是不明白了，他只得说：“夫人，这更深露重，还是早些休息吧。”
邓绥侧过了半张面孔，露出了一抹让人看不透的笑容，“其实，我觉得现在这一片漆黑是极好的，只是，却没有人相信。”说罢，她快步朝着门里面走去。
才一进了门，就看见赵玉端着一盏小灯匆匆从里间出来，一见邓绥连忙放下手里的灯，行了一个礼：“夫人回来了。”
邓绥只是点点头，倒是一边的莫涯问：“这宫里怎么一片黑漆漆的？”
赵玉看了看左右，只得笑笑：“是奴婢忘记了去领灯油了。”
莫涯刚想说什么，邓绥却已经开口：“歇下吧，我也乏了。”跟着的宫人和小黄门听见她这么说就忙开了，好一阵折腾邓绥才算是躺在了床上。赵玉和莫涯刚想放下帐子退下，就听见邓绥问：“这灯油怎么就用完了？”
“是早上掖庭的人来说，嘉德殿这月的分子超了，要等皇后娘娘从西苑回来去又请示过了才拿来，让我们先将就将就。”赵玉说到这里又生气起来：“这些寺人，真是不知道好歹！难道不知道现在夫人正得宠……”
“行了，下去吧。”邓绥打断了赵玉的埋怨，翻了个身不在理会他们。
见邓绥这样说了，赵玉也忙噤声，整理好帐子，跟莫涯一起退了出去。
黑暗中，邓绥眯了眯眼睛，冷冷的哼了一声，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邓绥才刚刚起身洗漱完毕，正坐在镜子跟前梳头，就听见一个小黄门来报：“夫人，掖庭的赵寺人来了，说是给送灯油来的。”
邓绥只是伸出手按了按头发，眉眼之间净是亲和温暖的笑容，他冲着那小黄门点点头：“那就快请赵寺人进来坐坐吧。”言罢，她抬头看了莫涯一眼，后者立刻朝着内间去，不一会就端着一只装着盘子走了出来。
恰巧，赵寺人刚刚进来。这一进来就是嘴里流着蜜，只是说昨天值夜的是一个新来的小黄门，慢待了贵人，还请贵人不要见怪。
邓绥一边让赵玉继续给自己梳头，一边朝着赵寺人笑得很是温和：“赵寺人这是说哪里的话，这宫里本来就大，少不得哪里会疏忽些，再加上前些日子是重阳，你们定是辛苦了。现在好容易清闲了下来，这里有些钱，请寺人拿去吃酒吧。”她这么说着，莫涯已经端着盘子走到了赵寺人的面前。
那赵寺人也是在宫里翻滚了不少年的老太监了，只是看了一下盘子，就忍不住喜上眉梢，他一边说着可不敢当，可是另一边，手却没有闲着，大把大把的把钱往口袋里装着。
邓绥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拿钱，毫不介意。
赵寺人收了钱，忙让小黄门把灯油抬到后院子，又喜气洋洋的和邓绥说了好一阵子的话，这才离开了，不过，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这灯油到底是不是请示过皇后才拿来的。
赵玉看着赵寺人离开的背影，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这些人，说瞎话跟吃饭一样，什么新来的小黄门，分明是故意怠慢了夫人。”她不平的哼了哼，又不免埋怨：“夫人，对于这种人，你干嘛还这么的大方。”
邓绥只是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如花般笑颜，眸光中闪过一丝冷意，淡淡的说：“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