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裕晨的笑容温暖了许多,道:“虽说有白影,但到现在北院并未出过事,孙兄不用担心。”点点头,古裕晨刚走两步,转过头来,孙竹喧还在原地站住。古裕晨笑道:“孙兄身上的红疹子,还疼吗?”
孙竹喧有些心慌,点点头,“有劳古兄记挂,喝了草药泡的水就不那么难受了。”
“平日衣裳穿够,晚上被子盖好,莫要着凉。”
“好。”
孙竹喧去年第一次在书院发疹子,发着低烧,除了去教室听课,几乎都在房间里卧床休息。那时候古裕晨身边还没有围那么多人,每天吃过晚饭就去孙竹喧房里,两人一起聊天、下棋,时间过得前所未有的快,日子也前所未有的愉快。孙竹喧一边忍着使劲抓挠身上皮肤的欲望,傻笑着想,就算被这么折腾,也不坏。
记得古裕晨最喜欢喝孙竹喧从家中带来的碧螺春,每次茶泡好后,总会先将冒着白气的茶水放在鼻下细细闻,对着孙竹喧笑得心满意足,眉眼弯弯,表情像冒着清香的碧色茶水。两人说各自年幼的事情,谈论当今国事,嬉笑怒骂,甚是舒心。
下棋的时候,孙竹喧经常看着古裕晨垂首思考的模样发神,老是忘记棋子应该怎么布,古裕晨见他老不放棋子,抬头看孙竹喧,细长的双眼含着笑意,淡红色的嘴唇微微上翘,孙竹喧才急忙抓起一颗棋子找地方,那时候,无论窗外是晴是雨,无论梧桐树叶是枯是绿,孙竹喧的心里都充满愉悦。
每次古裕晨离去时,都会嘱咐他衣服穿够、被子盖好,孙竹喧说你怎么跟娘们儿似的啰嗦,古裕晨笑着说是啊下次我一定注意,第二天离去时仍然还是这些话。
那些岁月,如今想起,如梦般美好和飘渺。
在徐炎磨着牙说要把武小威抬到山下去治病后,第二天,武小威站在孙竹喧他们面前笑道:“瞧,昨晚上只去了一趟茅房,应该快好了呢。”
孙竹喧见他脸上有了些血色,还是道:“还是下山看看吧。”
武小威挺直了背,道:“王大夫说了,我没被的毛病,已经好起来了呢。”又转向宋日勤道:“宋兄,刚才你与我一道去王大夫那里,听他是这么说的,对不对?”
宋日勤点头,很不放心,道:“王大夫的确这么说的,但你前些天虚弱成那样,让别的大夫看看吧,”
武小威软磨硬套,众人见他的确好些了,便没再坚持。
孙竹喧道:“古裕晨说,叫我们明天一起去榆钱巷新开的酒家喝酒,你们去吗?”
徐炎笑道:“你确定他是请我‘们‘去喝酒?”
孙竹喧瞟瞟左右,见其他人没什么反应,干笑道:“人家说了,请你们一起去,去吗?”
徐炎懒洋洋道:“我得去一趟姐姐家,免得过年时见着面老戳我头。”
“幸亏这边你有这么个厉害的姐姐,否则指不定闹成什么样。”
徐炎鼻中哼了一下,明显底气不足。
武小威好奇道:“徐兄的姐姐当真那么厉害?”
梁皎走到徐炎伸出食指,往徐炎脑门上点去,一手叉腰,尖着嗓子道:“六炎子,敢不好好听夫子们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众人乐了,徐炎排开梁皎的手指,瞪眼道:“本公子若不是见她女流之辈,又生在我前面,不然哪容得她如此放肆!”
“不是吧…”孙竹喧挪揄道:“你敢不在你姐姐面前规矩…我可是听父亲说了,连何参军在何夫人面前都不敢硬着脾气说一句话呢。”
徐炎又冷哼一声,语气中底气更加不足。
“日勤,你去吗?”
不等宋日勤表态,梁皎立马开口道:“武小威的情况还不稳定,宋兄还是留在书院比较好。”
宋日勤点头,对孙竹喧道:“劳烦孙兄代在下跟古兄道个歉。”
“梁兄呢?”
梁皎嘿笑:“这两天身上仍旧没什么劲,懒得跑,”
那么…不是吧,难道要跟古裕晨单独见面。孙竹喧心中七上八下,随即想,古裕晨身边从来少不了旁人,他应该会喊别人一起去。松了口气,孙竹喧又感到些许落寞。
“要不要我帮你们带点东西?”
宋日勤笑道:“劳烦孙兄帮我带两斤梅花糕。”宋日勤平日对吃食不甚挑剔,只要能吃饱就行,唯一的喜好就是梅花糕,最好是花椒巷子里的糕点铺做的。
梁皎扬手,“两只烧鸡,我也要梅花糕,还有核桃酥!嗯…什锦果干!”
武小威带着渴望的道:“我要油果子和卤牛肉。”话音刚落,屋内八道目光齐齐扫在他脸上,三人厉声道:“不准吃油腻的东西!”
孙竹喧辗转反侧了很久,三更后才浅浅睡去。早上,他起了个大早,距和古裕晨约好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天色蒙亮。
他从柜子里挑了最喜欢的玉色衫子,细细穿好,从柜子底下的锦盒里拿出一块蓝田黄玉挂到腰间。这块玉石并不比孙竹喧其他的玉石名贵,但古裕晨说过,黄玉很适合孙竹喧。
在第十三次照镜子后,孙竹喧看着镜中人苦涩的笑容,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没救了。”
之前孙竹喧一直打算远离古裕晨,希望等二人距离远些后,自己可以从对古裕晨的迷恋中走出来,毕竟,无望的爱恋有时候叫人想要发疯。可这么些日子以来,越是不见,越是想念。
那天古裕晨像当初一样对他嘘寒问暖,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别扭和情感突然间坦荡了。就算古裕晨不接受自己,也不意味着两人不能像过去一样做朋友。毕竟现在时间不多了呢,能陪他多久算多久。
收拾好自己,离和古裕晨约定的时间还将近一刻钟,孙竹喧心中忐忑,坐不住,不如出去到北院附近逛逛,等古裕晨。
才推开门,孙竹喧见古裕晨已经站在前方芭蕉树下,对着芭蕉树想什么,他今天穿了一身青绿色衫子,裁剪贴身,显得更加长身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