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一边帮王晓燕烤了一块牛肉一边说道:“我真觉得墨镜蔡比你那空降的吴兵靠谱多了,以前我还一直以为你们俩能凑到一起去,可惜了啊,听说他也有女朋友了。”
王晓燕隐隐不悦道:“你看看,我以前就说嘛,我们两个根本没什么你还不信。”
高原回道:“鬼才相信,一个大男人每天围着你转,夏天送凉茶冬天送电毯,晴天送娃娃雨天送伞,这吃喝住行比你妈还要上心你当人家水电部天天闲的啊。人家就出差两天回头就发现你让人拐跑了,唉,想到他那时的肝肠寸断我就自责自己没帮他看好你。”
“我承认他是很会照顾人啦,但那也许就是他对待好朋友的方式,他对你们不也挺好的。他也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我之类的话,况且人家现在也有女朋友了,不知道过的多幸福甜蜜,你哪来的正义感这样谴责自己的好朋友。”王晓燕反驳道。
高原举起筷子说道:“你果然除了耳根子软,眼睛和第六感都是瞎的。但愿你傻人有傻福,碰到的也是死心眼对你好的人我才不会觉得可惜。废话少说,接下来要大干一场,好不容易能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东拉西扯实在辜负良辰美食。”
“就是说嘛。”王晓燕嘟着嘴对她笑了笑也开始埋头苦吃。
高原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收拾洗漱完毕躺下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尽管灯早已经关了,她仍旧毫无睡意。
与朱丽叶傍晚时分的通话,在这寂寥的黑暗中字字清晰,还是有股难以抑制的情绪在胸膛中流转,高原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眼泪便退了回去。
在过去十四年里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她们重逢时的场景,上到初中、高中甚至大学,她都没有放弃打听她的消息。
自从朱丽叶去了美国,她的行踪就仿若石沉大海杳无音讯,高原经常厚着脸皮去拜托那些出国留学或打工的人帮她联系朱丽叶。
去美国的人越来越多,打道回府的也不少,可谁也没有给高原带回好消息,高原觉得一定是美国太大了,大到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都可以无迹可寻。
一次次否定的回复几乎让高原心灰意冷,到最后她甚至忍不住开始埋怨起来,那个在挥泪道别时喊着一定会写信给自己的女孩,到底缘何失信,高原觉得一定是美国太远了,远到朱丽叶一到美国就寄出的信几个礼拜、几个月甚至几年后也没能送到她手里。
但她一如既往惦记朱丽叶,她童年时代最重要的伙伴,没有之一。
那个时候王晓燕还没有出场,朱丽叶几乎支撑起她童年的全部友情骨架,她们是邻居更是同桌,手牵手一起上学放学,过家家玩游戏,可以毫无顾忌地腻在一起。
高原家中还有两个姐弟,大她三岁的姐姐高云整天埋头读书,小她两岁的弟弟高兴又与她互看不顺眼,忙于生计的父母根本没有时间陪他们,即便有时候在家里休息,也免不了责骂高原欺负弟弟还妨碍姐姐用功。
在那个存在感极低的家里,她早早学会了洗衣做饭拖地板,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赖在家里的理由,所以每次晚饭过后她总要快快洗好碗筷,就窜到几步之遥的朱丽叶家里。
每个人的童年里都会出现一个让人无比羡慕的有钱人的孩子,你在橱窗里反复观望的新鲜玩意会早早地出现在她的手里,她的房间里堆满了哪怕只得到一个就会让你兴奋到失眠的玩具,每次长假过后她的相簿里又会多出许多与本地迥然不同的异地风光。
高原无数次感慨,那样的童年才算得上真正的童年。
所以当朱丽叶拉着她的手说“高原,我好羡慕你”的时候,高原脑子一下子懵了。
朱丽叶家境富裕,但她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她早早就成了独生女,虽然过着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可她的心里总觉得少了什么。
所以当她在幼儿园里认识高原时才会分外珍惜,因为她终于不用再对着高档逼真的洋娃娃自言自语。
按理说两家就在隔壁,孩子们年纪也相仿,已经在更早前就有交集,可是高原和朱丽叶第一次说话确实是步行半个小时才能到的幼儿园。
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一个是朱丽叶的妈妈需要静养,平日里她们家的院子总是大门紧闭,朱丽叶最多在自家院子里跑来跑去。
另一个原因便是大人们的自尊心作祟,当高原第一次看到穿着粉色公主裙的朱丽叶被他爸爸从车上抱下来的时候,她很想近前看仔细,她妈妈却一把拦住她提醒道:“人家是万金大小姐,你这粗手粗脚的万一不小心扯到人家一根头发丝我们家都赔不起。”
高原的妈妈并不是无事生非,就在那不久前高兴在堂叔家玩时不小心摔坏了小哥哥新买的玩具车,财大气粗的堂婶硬是不顾高原家中的处境让高原的爸爸原价赔偿。
高爸爸咬紧牙关掏出做了一个礼拜苦工得来的三百多块钱重重扣在桌面上,径直拎起高兴一路打到家里去,等到进家门时高兴几乎哭得晕死过去,抽泣着向父母保证以后再也不去碰别人的东西。
那时高兴才四岁,实岁算起来连三周岁还不到,但他结结实实领略到人情世故的艰辛。
高原平日里与高兴吵吵闹闹,但看到高兴如此遭难心疼到抱着他大哭不止,仇富的种子就是那时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固执地以为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同样执念的还有她的姐姐,高云拽紧小拳头对弟弟妹妹说道:“看着吧,我迟早有一天要让这些看轻我们的人后悔。弟弟不要难过,等以后姐姐赚大钱了,你想要什么姐姐都买给你,我们不要羡慕别人的玩具。相信我!”
高原始终记得姐姐那时眼中的坚毅,像走火入魔一般,多年之后高云差点因此误入歧途,想到这高原心中又是一阵揪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