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我们就去看看十五爷。”我也一下子心情特好,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刚站起来时眼前有点发黑,不过一下子就没事了。可能是起得太猛,脑子缺氧的缘故。看来,真的要好好吃顿饭才行,不然的话我很快就香销玉殒了。
外面天气很好,小鸟在枝头唱着歌,明媚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枝叶洒了一地的金黄。牡丹开得正艳,硕大的花瓣上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忽然有一种赤脚采露珠的冲动。
一路风景看过去,不多会就走到十五阿哥的房门前。
十五阿哥房门紧闭,里面传来低微的说话声。
我不便打扰,就着回廊外的凉亭坐了下来。初秋的早晨,微凉。我双手托腮,满园风光尽收眼底。回廊迂回曲折,雕梁画栋十分的精致,各色花卉争奇斗艳,斑斓的蝴蝶,宁静的池水,不远处晨雾袅袅而起,薄如轻纱却让人参不透其中的玄妙。如此旖旎的美景,只怕也只有皇家内苑才有吧!
有细微的声音钻入我的耳膜。似乎是从十五阿哥房里传出来的。声音微不可闻,好像是十五爷的贴身跟班余飞的声音。我转头看看站在我身边的紫芪,她正在专注地看花丛里的蜜蜂采蜜,脸上祥和无异色。难道,自我修习了雪衣门的内功心法后,连听力也敏锐了不少?
说实话,我没有偷听的习惯。况且我也一直认为,偷听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不过,今天十五爷房里这诡异的举动倒是勾起了我十二分的好奇心。话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说,非要这样掩了门背着人说?见不得光的,肯定是有什么阴谋,我想起我身处的这个清王朝,王子阿哥间的争权夺利,也是常有的事。
凝神去听,果然,那声音越发的清楚起来,一字一句地落入了我的耳朵里。
“……那刺客叫做凌晓梅,……不知怎么就让她混进了宫里,随驾狩猎,伺机行刺皇上……那一身白衣倒是很别致,其他的任我们如何严刑拷打也不肯招了……”
我的心脏猛然抽紧,手心微微渗出冷汗。凌晓梅?姑姑?
我微闭了闭眼。有一些幻影掠过我的脑海。零乱的、破碎的,却是真实的。薛家庄,清冷的明月,浓密的竹海,那蒙面女子,衣胜雪,肤如脂,妩媚的眼瞳透着慈爱的目光:“凌雪,你是雪衣门第三十三代掌门,我叫凌晓梅,是你姑姑。”
凌厉的剑势冲天而起,漫天的翠绿纷纷扬扬。如此秀慧外中的女子,怎么会独身犯险?如此一名剑艺高超的剑客,怎么会沦为皇宫禁军的阶下囚?如果她真的是姑姑,我该怎么办?
我在宽阔的衣袍中攥紧拳头。尖尖的指甲深刺入肉。如果她真的是姑姑的话,我该怎么办?!
因着心中有事,跟十五爷说话时就显得有点漫不经心。他也是刚刚恢复了意识,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但依旧是一副倦容,很累的样子,可能是因为我在的缘故,强撑着含笑陪我说话。见此情景,我也不便再多去折磨他,就带着紫芪退了出来。
一回到房间,我就吩咐紫芪开饭。紫芪又惊喜又愕然地望着我,以非常快的速度给我上了两菜一汤。
我囫囵吞枣地往嘴里塞菜,扒饭,一副饿极的模样。紫芪急忙给我倒来一杯水,“姑娘,慢点吃。”
我摆摆手,依旧“狼吞虎咽”地吃,她哪知道,我这是在强迫自己吃下去。久未进食的胃一阵一阵地抽痛,我对自己说:必须吃下去,这样才有气力。因为,今天晚上,我要做一件大事。
菜饭撤了下去,我支开紫芪,关了门窗,和衣躺在床上。我要养蓄精神,今晚肯定凶多吉少,但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了。
入夜,整座紫禁城静谧无声。不远处有几处房舍闪耀着微弱的烛光。清王朝的古人因为第二天要早起,所以通常早早就安歇。
我换上侍卫的服装。这是我上段时间闷得发慌,想着要偷出宫去玩特意准备的,不想今晚派上了用场。盘腿坐在床上,调息了一番,顿觉神清气爽。
还差一件东西。
借着回廊悬挂的六角宫灯散发出的朦胧烛光,我偷偷潜入十五阿哥的房内。床上的人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想必日间倦怠至极。游龙剑静静地悬挂在墙上,剑鞘上那条青龙也仿佛睡般,只有镶嵌在龙眼上那两颗宝石闪着幽蓝的光。
偷剑倒不是什么难事,再说我对十五阿哥的房间早就熟悉得跟自己的房间一样。只是有一种负罪感自心底升腾而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我在十五阿哥的床头伫立片刻,心中默默说:十五阿哥,对不起,我要陷你于不义了。
天牢就是天牢,固若金汤的围墙,重重的把守,门前那两只气死风白灯笼闪烁着惨白的光,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门前的狱卒在打瞌睡。也难怪,太平盛世的,闹事的人也不太多,况且要上了等级的重刑犯才有资格被关进天牢,其他人想进来还进不来呢。
来人见有人来,蓬松的睡眼马上露出些许的警觉,待看到我手上的游龙剑,忽然脸色变了变,神情也马上恭敬起来。
我知道这游龙剑的来历,这是康熙爷亲赐给十五阿哥,也是十五阿哥尊贵身份的象征。
“奉十五爷之命,前来提审犯人。”我冷冷地说明来意。
“这……”两名狱卒疑惑地望着我,犹豫着该不该给我带路。
“怎么,连十五爷的吩咐也不听了?”我面罩寒霜,冷声斥道。手中游龙剑向上一扬,垂下的金黄穗子四下飞散,剑身已过半脱出剑鞘,一时间,寒光迸射,龙吟之声轻颤不已。
或许是感受到剑刃逼迫而出的森森寒意,那两名狱卒再也不敢怠慢,厚重阴森的铁门“吱呀呀”地缓缓开启,一阵霉烂腐臭的气味迎面扑来。
这座犹如地狱般的牢房到底关押过多少屈死的冤魂?我屏住呼吸往里走,越走越惊心。灯影幢幢,整座牢房死寂般沉静,没有一点生气,却有着说不出的阴森恐怖。大部份的牢房都空着的,有一两间里东歪西倒横躺着几个人,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行至里面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前,才见狱卒掏出钥匙,找开了牢门。隔着天牢粗壮的用生铁浇铸而成的栅栏,我见到了姑姑,淩晓梅。
昏暗的灯光下,姑姑了无声息地斜卧在墙角,鬓发散乱,身上一袭白衣俱是斑斑血迹,再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眼前这女子,不再是明月夜那衣袂飘飞明眸亮目的女子,但,却是我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