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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里,十五阿哥果然又忙了许多,一天凌云阁、内务府两头跑。无论多忙,他总是要赶回来吃饭的,除了真的脱不开身之外。其实我也没吩咐厨房做的多奢华,只不过是些苏杭的家常小炒,跟着我的品味走,想不到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慢慢的,每当夜幕降临时,我会弃下手中的活儿,捧着一只手炉,踱到回廊拐角处,静静地等门外一声马嘶,一个俊朗的身形大步从门外走来。
这样的翘首凝望,不是牵挂,胜似牵挂。是因为骨子里,我已经把他当成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吗?
到了月底,我的十八支梅花簪的设计图纸已经完成,派人送去明月玉器行打造。而十五爷的梅兰竹菊四君子图,只完成了三幅,那寒梅图却迟迟未见动笔。
这日清晨,一场瑞雪之后,又是一片粉妆玉砌的世界。我倚着窗看了半个时辰的雪景,还未见十五阿哥的身影,他向来早起,这因贪睡误了时辰的事好像从来没有过。不由问紫芪:“十五爷呢,还没起来吗?”
紫芪正在给屋里的火炉添银碳,屋里暖洋洋的,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明显是两个世界。此刻闻言抬起头来,笑意盈盈道:“姑娘不知道,十五爷早就起来了,现在在凌云阁作画呢。”
作画?我笑,是临近月底,来个临时抱佛脚,还是因了这刚下的一场大雪,突然灵感大发?
“凌云阁那边生火了吗?”我边走边问。这天寒地冻的,不生火暖和暖和会把人冻僵的。
“刚生的火,也加了银碳。”紫芪很灵巧地答道。紫芪这个大丫环就是心细,凡事都想得周周全全。
远远的就看见凌云阁门窗大开,我暗笑,这与不生炭火有什么区别?进至屋内,里面冷如冰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见狭长的案几上,十五阿哥正在挥动狼毫,宣纸上墨迹点点,一幅傲雪寒梅图的雏形已跃然纸上。
他正画在兴头上,不敢去打扰,只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目光飘过桌上的画卷,落在笔架一侧的紫气东来砚上。这砚是一年前我送给十五阿哥的礼物,在紫禁城午门外的南大街上淘来的,跟我一起买砚的老学究告我,这砚石具有石质細膩滋润、细密坚实、贮水不耗、发墨快不损毫、久用锋芒不退的特色,是上等的好砚台。时隔一年,这砚台仍崭新光亮,想必是十五阿哥珍惜爱护之至。
这时,这紫气东来砚台里面的墨迹近乎半干,而十五阿哥忙着作画,竟未曾顾及。心下一动,轻轻走上前来,微微挽了衣袖,执起一方墨块,细研慢研起来。
十五阿哥手握狼毫的手似乎顿了一下,抬眼向我望来。我安静地笑笑,示意他继续。他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感激,没有说话,继续描绘他的丹青。
手下不停。思绪却在飘飞。我记得一年前,在买这块砚台之前,我也曾想像过这样的场景:十五爷身着月牙色长袍,微微挽了衣袖,袖口处略微显出绿竹青翠的枝叶。长身玉立,在案几前挥笔作画,旁边,侧立着一位娴静如水的女子,柳眉如黛,星眸如水,唇边含了淡淡笑意,一方墨块,执于纤纤素手之中,细匀慢研,偶尔间回眸相视一笑,一切便尽在不言中。这位为其纤手研墨,持烛掌灯,红袖添香的绝色女子,应是那位他为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女子,我怎么恍惚间会觉得,这位女子便是我呢?
我刹地停住研墨的手。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呢?忙稳住心神,脸颊却微微发热起来。
幸好十五阿哥没有注意到我的神色有异,他用大号的狼毫沾了墨汁,加重了梅枝的色彩,使之看起来更有立体效果。再调匀色彩,给梅花上色。过了一会,一簇簇傲雪寒梅便鲜活地现于纸上。
“完成了。”他深深吁了口气,望着我笑。这才觉得冷,忙捧起如画送过来的热茶呷了一口。
我转身拨了拨炉里的炭火,让它烧得更旺一些。再去把大开的窗户关上,看到窗外株株粉红,我方才明白过来,难怪要选在今天,难怪要打开了窗子,眼前不就一幅活生生的傲雪寒梅图吗?
西北角那张稍小的茶几上晾着一画略小一点的画,半掩了画卷,隔得太远看不真切,只觉露出的宣纸上有星星点点的粉红,应该又是一幅傲雪寒梅图吧,难道说,十五阿哥起了个大早,一连作了两幅傲雪寒梅图?
拦不住好奇的心态,走过去,把画摊开在茶几上。这一摊开,把自己着实吓了一跳。画上背景是茫茫白雪,一位曼妙的女子正将刚折下的梅枝插进花瓶里。她虽没有让人一见惊艳的绝世容颜,但眉宇间的清朗婉约,还有神色中蕴涵的柔和,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在这幅画前怔忡许久,这女子,分明就是自己,只是自己,何时入了这画卷之中?
身后有脚步声,我猛然转头,正对上十五阿哥的目光,那深不可测的深潭里,有两簇火焰在燃烧。蓦地,我觉得脸颊微生发烫,心也开始不规则跳动起来。
仓惶中忙转过头去,指了指那幅画,道:“你画的?”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嗯。”他应道。没有被偷窥后应有的生气与紧急,神闲气清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我期期艾艾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无意识地卷起画卷,却不知道是该带把它放在一边还是应该带走。
“雪丫头,把这画留给我吧。”他轻轻道,淡淡的薄荷香袭来,飘浮在空气中。我怎么就听到他的语气里竟有一丝,一丝恳求。天,我宁愿我是神经过敏。
脸烫得惊人。我这是怎么了。气氛越来越尴尬。我忙把画放到桌上,深吸一口气:“不就是一画幅嘛,你留着好了。我,我的簪子图还没画完呢,我去画梅花了。”说完,也不敢再去看他有什么反应,快快从凌云阁里溜出来。
站在外面,北风一吹,神智也清醒了一些,脸颊也没那么烫了。我到底怎么了?我用手抚上脸颊,刚才举动,跟一个仓皇逃走的小老鼠没有什么区别,自己也不是情窦初开,何至于意乱情迷,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