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我一直窝在房间里不出来,有意无意地躲着什么。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晚饭。
阿烈很快到明月玉器行取回了订制的十八支梅花簪子,也派人给十五爷送了过去,十五爷欢喜得不得了,说以后等他大婚的时候也要我给他的嫡福晋设计一套。我笑着应了,心下却有些凄凉,现在的风平浪静,寓示着以后更大的惊涛骇浪,等着十三阿哥的,还有那十年的圈禁生涯,等到了那个时候,都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人和事了。
“明天是八哥的大喜之日,我跟皇上说了,带你一块去,所以,你也准备准备。”晚饭时,十五阿哥突然说道。
我一愣神,一口汤呛在喉中,用丝帕捂了嘴咳个不停。这十五阿哥莫不是疯了,带我去那个地方做什么?那可是满族人的天下,虽说观礼的朝廷大臣中也有少数汉官,但我一个普通平凡的汉家女跑过去,会不会太突兀了?况且,还是八阿哥的大婚,私下里我是不愿意去的。况且四阿哥也会携带家眷出席的。
“我可不可以不去?”我终于止住了咳嗽,缓了一口气,试探地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十五阿哥的脸色黯了黯。旁边的紫芪忙朝我使眼色。我也心有不忍,咬咬牙,算了,豁出去了,见到他们就当无视好了。“好吧,我去,我去就是了。”
“不用特意打扮,自然就好。”他又加了一句。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怕我到时怯场。我低头扒饭,心里却在叹气,什么叫自然就好,难道说我是农民的女儿,我就得穿得天然本色去那个排场大得吓人的地方,给人做取笑的靶子?我唯有希望到时那些富太太阔小姐的眼光不要把我杀死就谢天谢地了。
临睡前,紫芪进来铺床,嗔怪道:“姑娘也不要太任着自己的性子,也该顺着十五爷一些。听阿烈说,要带姑娘去这件事,十五爷可是在御书房里哀求了许久,皇上才答应下来的。”
我顺着他……我现在这口气还没顺过来呢。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给紫芪听。算了,还是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应付吧。
十一月初八。
一大早,紫芪就进来侍候我。服饰和簪子等配饰是昨天夜里就想好了的,所以打扮起来也不难。我则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任她摆弄。
在现代,我也只不过出席过一次公司的酒会,花了几千块钱买了一件晚礼服,只穿过一次,然后就当收藏品占据了衣柜的一角,再没有机会说过。说实在的,去那种地方,人超级多,气氛超级压抑……
终于,紫芪把最后一枚簪子插在我的头上,正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帘被掀起的声响,十五阿哥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
“嗯,还不错。”他赞许地点点头。今天的十五阿哥看起来气色相当好,水蓝色长袍,挺拔的身姿更显风流倜傥。
“走吧。”我起身。反正总是要去的,那就早去早回。
门外,马车早早候着。八阿哥早就赐了贝勒府,搬到了宫外居住。又娶了后盾强大的郭络罗家的女儿,可谓少年得志。
出了紫禁城,行了不多远,就听见前面鞭炮震天,来往人流川流不息,来道贺的,来观礼的,都欢天喜地,喜笑颜开。下了车,十五阿哥拉过我的手,感觉到我手心的冰凉,他轻声道:“不用紧张,跟着我就好了。”身后的阿烈忙跟了过来,奉上了贺礼。
寻了个稍远的位置坐下,看着十五阿哥跟一个个来庆贺的王公大臣打招呼。感觉就像置身于二十一世纪的公司酒会。那些人跟十五阿哥相互问候完,总会有意无意地朝我这边瞟上一眼,我虚虚地维持着微笑,心中说了一万遍无聊。
有个人径直走了过来,直接坐在了我身边。我转头一看,见是十三爷。看看四周,没见着一个跟班,想必今天他是一个人过来的。
“怎么,觉得很闷?”他问道。
“没有,还好。”我手抚额头,强打起精神。见他盯着我,不由问道,“怎么了?”
他有些腼腆地笑笑:“你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同。平日里怎不见你这样穿着?”
我看看自己身上一身贵气的打扮,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当然不能天天这样穿了,又不是天天有人要成亲。”
他呵呵地笑,丝毫不介意我的抢白,突然低下头来,俯在我的耳边低声道:“待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调侃他:“待会,待会你有空吗?你八阿哥的大喜,你怎么可以逃走呢。说不定啊,待会你喝个烂醉如泥,我还要雇人把你抬回去呢。”
他朝我眨眨眼睛,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外面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道:“四爷来了!”十三阿哥“嗖”站了起来,抢到门外迎着他的四哥。我苦涩地笑笑,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人声喧沛。透过来来往往的人群,我看见不远处四阿哥正在和几位朝臣模样的人在寒喧。他依旧是初时我见到的模样,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的身边静静地站在一位锦衣华服的丽人,气度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这种场合,只有正夫人才有资格出席的,想必这位就是四嫡福晋了。
就这样呆呆地望着,眼前依稀浮现着陆峰的身影,心下一片苦涩。真是应了那句话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迷茫,却不能说我爱你。”见四阿哥转过身来,目光似乎有意无意朝我这边飘了过来。慌忙低下头去,看自己脚尖。
门外又传来一阵大的骚动,锣鼓锁呐响个不停。有个小厮跑了进来,叫道:“新娘轿子来了。”一时间,厅里的人都朝门外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