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哇,阿林,你果然是个快手,连刻带印,一天就完成任务,”刘向阳满意地说。“你一手字也很漂亮。”
“他呀,为了赶刻赶印学习材料,昨天晚上忙到快天亮,眼皮没有合一下,又是刻又是印,还不许我帮忙呢。”肖素芳用赞许的口吻说,“我一直陪着他,可是帮不上忙,坐在一旁干着急!”
刘向阳哈哈笑着打趣道,“素芳,够了,够了,你坐在一旁陪着他就够了,功不可没!阿林,你快把印好的文章拿来分发给大家,让同学们带回去多做宣传,让广大民众擦亮眼睛,坚定信心,坚决击退顽固派的反共高潮。”
刘阿林取出带来的一摞油印的学习材料分发给大家。
宋抗日看着手中的学习材料,赞不绝口,“哟,阿林,你这手字不错呀。”
刘向阳笑道,“工工整整,简直像是排字房里排出来的。”
刘阿林笑笑,“不好意思,献丑了。”
“阿林,快坐下来,你给大家念念吧。”宋抗日建议说。
刘阿林也不推辞,喝口冷水润了润嗓子,正要打算朗读文章,没料到虚掩着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黑影一闪,一直站在门外走廊上悄悄望风的小妹,神态紧张地一头闯进门来,快步跑到宋抗日身边,小声说道:“宋姨,不好,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宋抗日警觉起来。“是谁?”
“有人?”大家惊诧地问。
“几个人?”刘向阳沉着地问。
“看不清,不少,也不太多,”小妹紧张地回答。“看样子,三五个是有的。”
刘阿林点点头,不急不忙地说:“没事,大家坐好,不要乱。讨论会暂时停一停。接下来,我们歌咏队开始教唱歌。”说着,朝肖素芳使个眼色,示意她按预定方案,采取应对措施。
肖素芳会意地一笑,从容不迫地找出早已准备好的大大的歌纸悬挂墙上。
此时,鬼头鬼脑的温富带着几个便衣特务,幽灵般出现在教学楼前面的大操场上。这帮见不得阳光的家伙,做贼心虚,时走时停,东张西望,不见异常情况,连蹦带跳地加快步伐朝教学楼逼近。
小妹回到二楼走廊上,继续藏在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屏息静气,睁大双眼,一眨不眨,紧盯着楼下温富一伙的动向。
教室内气氛平静。刘阿林胸有成竹,临危不乱,从容应对。他刻意走到临近窗口的地方,提高嗓门,比画着,高声说道:“同学们,现在请宋老师教唱歌,这首歌要抓紧练,过了年,学校开学的迎新会上要演唱的。”
同学们抿着嘴窃笑不止。
“同学们,大家坐好,准备好了吗?”宋抗日提高嗓门问。
“准备好了。”大家响亮地齐声回答。
“前几天教大家唱的那首,会唱了吗?”宋抗日试着唱了两段,“门前一道清流,夹岸两行垂柳,风景依然如故,只有那流水,总是一去不回头,流水啊,请你莫把光阴带走。这首,会唱了吗?”
“会唱了。”大家众口一词。
“好,今天再教大家一首新歌,歌名叫《本事》。我们还是采用老办法,我教唱一句,你们跟着学唱一句。”宋抗日煞有介事地高分贝说,“听懂了吗?”
“听懂了。”大家异口同声。
刘向阳一屁股坐在窗边的木椅上,从衣袋里掏出那支宝贝似的《国光》口琴,先试着吹了吹,给大家定了定调。
“快走!快走!听听他们是不是唱八路军的歌。”温富领着几个特务,一个跟着一个,溜到教学楼下,藏匿在黑乎乎的楼梯口。
与此同时,守望在二楼角落里的小妹,心头蹦蹦乱跳。她目不转睛,死死盯住温富一伙,情绪有点紧张,连大气也透不过来。
优美柔和的口琴声中,宋抗日明亮的嗓音响起:“记得当时年纪小,”大家跟着唱:“记得当时年纪小,”“听听,是八路的歌?”楼下,躲在角落里的温富问。
小特务竖起耳朵听了听,摇头说,“不像,一点不像。”
“那是新四军的歌?”温富又问。
小特务还是摇头说,“也不像。”
“是共产党的歌?”温富再问。
“更不像。”小特务拼命摇头说。
楼上,宋抗日提高嗓门唱着:“我爱谈天你爱笑,”大家忍住笑,正儿八经地跟着唱:“我爱谈天你爱笑,”宋抗日继续唱:“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刘阿林把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一下,提醒大家千万不要笑出声,以免露馅,弄巧成拙,把好戏玩砸了锅。
大家敛起笑容,正儿八经地跟着唱:“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宋抗日接着往下唱:“风在林梢鸟在叫,我们不知怎样困觉了,梦里花儿落多少。”
大家跟着高唱:“风在林梢鸟在叫,我们不知怎样困觉了,梦里花儿落多少。”
楼下,在透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不断往手背呵着热气的温富,无比恼火地责问身边的小特务:“******,见鬼!搞什么名堂?他们乌七八糟唱了些什么呀?”
小特务慌了神,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
“你不是告诉我,他们在这里开秘密会议?”温富变了脸色。“唱歌是秘密会议?”
小特务发现情况不妙,根本不是他原先报告的那么回事,生怕惹不起的上司怪罪下来,说他谎报军情,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后果不堪设想。小特务脸红耳赤,恶狠狠地抱怨道,“******,这是一帮疯子!搞的什么鬼名堂!原先说是开秘密会议,怎么唱的全是花呀、鸟呀,做梦呀,算什么玩意儿!”
有个特务幸灾乐祸,凑热闹地补上一句,奚落道:“还有呢,什么梦呀,什么花呀,掉了多少呀!******,吃饱了撑的,见******鬼去!这根本不是秘密会议!是胡闹!”
温富勃然大怒,“啪啪!”朝着谎报军情的小特务左右开弓,出手就是两记清脆的耳光,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信口开河,谎报军情!几个毛孩子吹尿泡,跳家家,你也当它回事,跟着瞎嚷嚷,瞎起哄,硬说是开秘密会议!这下可好,这就叫异党开会?这事让总座知道,臭骂一顿是小事,不扒掉你几层皮才怪呢!”
话音刚落,藏在二楼拐弯处望风的小妹,乐得掩嘴不敢笑出声来。她灵机一动,计上心头,不声不响地端起一盆冷水,“哗哗啦啦”猛泼下去,这一下不得了,毫无思想准备的温富一伙,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吓得魂飞魄散,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浑身已经湿漉漉,活像一只只落汤鸡,从头凉到脚底,浑身直哆嗦。温富有苦难言,吃了哑巴亏,却又发作不得,抹一把脸上的水珠,满肚子怒火一股脑儿发泄到小特务头上,跺脚大骂,“******,丢人现眼!还不给我滚?滚!快滚!”
几个特务如同丧家犬,大气也不敢出,夹紧尾巴,逃之天天。
小妹见温富一伙灰溜溜逃跑了,情不自禁地拼命鼓掌,返身飞快地找宋抗日报告去了。
二楼会议室内,宋抗日正提高嗓门对大家说:“同学们,刚才大家唱得不错,现在,请大家再唱一遍,行吗?”
“行!”同学们爽快地齐声回答。随着她指挥棒的飞舞,清亮的歌声唱得格外欢,唱得格外响亮:“记得当时年纪小,我爱谈天你爱笑,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在叫,我们不知怎么困觉了,梦里花儿落多少……”
“不要唱了!不要唱了!”小妹兴高采烈地一头闯进门来,手舞脚蹈地对着宋抗日说,“宋姨,还唱什么?不要唱了,那帮狗特务跑了,一个个被我浇得湿漉漉的,夹紧尾巴跑得比兔子还快!”
教室内,爆发出哄堂大笑。
刘阿林敛起笑容,满怀信心地说:“好!同学们,现在我们继续开会,下面研究一下义演晚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