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你闹着玩呀?读书会,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读读书,多识几个字嘛,谁说我不能去?”小妹不服气地回敬了一句。话刚出口,再一想,马上换个腔调,嘻嘻哈哈改口说,“哥呀,我说你呀,你也不要管得太宽。读书,没事的。再说,我也是不折不扣的坚决抗日派,不单不拖累你们,多少还能起点作用呢。照理说,你们至少也应该跟我讲讲统一战线嘛。如果换了我呀,我会敲锣打鼓欢迎你们参加,这样才像话,这才合情合理,哪像你绷着一张臭脸,像欠了你的债不还钱一样,难看死了!”她一口气数了他的许多不是。
“你到底是什么派,是抗日派还是顽固派,我还打个问号,还要考虑考虑,掂量掂量。”刘阿林被她的俏皮话逗得好笑又好气,口气一点没有松动,歪着脑袋瞅她一眼,存心要气气她,“老实说,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不听话的抗日派。”
“怎么?你连我也不相信?还要考虑考虑?掂量掂量?”小妹觉得十分委屈,气得翘起嘴巴,故意赌气地扭过身,“咚咚咚”加快步子往回走,“好哇,拉倒!你们不欢迎,不讲统一战线,有人会欢迎,我自己走了!”
“小妹,不要走!我欢迎你!我举双手欢迎你!”肖素芳首先表态,回头拖长尾音,狠狠将了刘阿林一军,“阿林,你听见没有?小妹可是说到点子上了!抗战就要人多,哪有怕人多的道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对吧?”。
“好哇,你们一唱一和,内外勾结,早就串通好,设下圈套叫我钻。”刘阿林佯作生气的样子,板着脸孔说。
肖素芳“扑哧”一下笑出声,狠狠再将他一军:“阿林,天这么晚了,一路黑灯瞎火,你当哥哥的心那么狠,舍得让小妹一个人摸黑回去?要是半路上出个差错,你怎么办?”
刘阿林哑口无语,想想也罢,无奈地耸耸肩,摇头笑骂道,“你这不是将我的军吗?”稍停一下,让步说,“好吧,好吧,想去就一块去吧。不过,记住,丑话讲在前面,去了,一切听指挥,不许胡来。”
“好好好,全听你的,这么说,你同意了?”小妹眼看有了转机,脸色由阴转晴,满脸阳光,重新恢复笑嘻嘻的俏皮相。可是,想起刘阿林刚才百般刁难,怨气未消,噘着嘴继续数落着,“其实,哥,你刚才的说法完全错误。邀我参加开会,不光不是你们的累赘,反而增加了你们的力量。你不信?我问你,你不是常跟我说,根据地的儿童团了不得,打鬼子不落人后,作用可大了。可是,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你就说话不算数,马上翻脸不认账,完全变卦了。”
“呵呵,吹牛不用交税,好大的口气啊!”刘阿林善意地取笑她说,“你说说,你能增加什么力量?我倒要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小妹不服气地反驳说,“牛皮不是吹的!别的大事我干不了,至少也能站站岗,放放哨,望望风,这总可以吧?”
刘阿林上下打量打量她,点点头,打趣道,“站岗放哨,负责望风,马马虎虎,将就将就,勉强凑个数,可以!”
“还将就将就,凑凑数呢……”小妹满腹牢骚,怪话连篇,转过头去,向肖素芳诉苦说,“素芳姐,你听听,我哥自高自大,胡说些什么!简直把人看扁了!”。
他们谈笑风生,有说有笑,来到二楼教室。
宋抗日、刘向阳和三十几个来自新州城区五、六所中学,其中主要是省立高中的学生精英,早已聚集在教室里。大家济济一堂,谈起国家大事,慷慨激昂,议论纷纷。
教室中间的课桌上,点燃着两盏玻璃灯罩的美孚油灯,把满屋子照得亮堂堂。千万别小觑它,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头,这种被称为“洋油灯”的玩意,身价何等的珍贵,是当下人们难以想像的。通常情况下,大家日常用的一色是就地取材的桐油灯、茶籽油灯,像这样的“洋油灯”,也就是当今说的“煤油灯”,是够奢华的超级享受了。
偌大的教室,充满紧张、热烈,略带神秘的气氛。
这群十八九岁的中学生风云际会,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热血沸腾,七嘴八舌交谈着,内容自然离不开白天报纸上报道过的消息,诸如汪精卫投降日寇当汉奸、顽固派进攻根据地制造事端破坏团结等等,等等。大家对顽固派的倒行逆施无比气愤,严辞谴责。刘阿林和肖素芳坐在当中的一张条凳上,成了这场议论的核心人物。
宋抗日环顾四周,问刘阿林:“阿林,人到齐了?”
“到齐了。”刘阿林四顾一圈,回答说。
“外边有人望风?”宋抗日接着问。
“有呀,”刘阿林回答。
“谁呀?”宋抗日关注地问。
刘阿林对她说,“我让小妹跟来,望风的任务交给了她。”
“小妹?”宋抗日惊讶地反问,“她来了?”
“她呀,死皮赖脸,不请自来。”刘阿林苦笑道。“起初,我不让她来,她差点哭鼻子,大闹情绪呢。”
“她嘴巴不饶人,批评阿林不懂统一战线,居然把她这个坚决抗日派晾在一边了。”肖素芳忍不住笑道。
刘向阳听得有趣,笑弯了腰,赞不绝口,“好,批评得好!她要抗日,是好事嘛!我们应该欢迎,举双手欢迎!”
“是好事!我也是这么想的,应该举双手欢迎!”宋抗日高兴地插话说,“行,站岗放哨她行!我看她行,这个小精灵,万无一失,没有问题!有她,我就放心!”
“别看她年纪小,人倒是十分机灵,加上这几年的风雨磨炼,少年老成,懂事多了!老练多了。”刘向阳好话说了一大堆。
满屋荡起快乐的笑声。
宋抗日对坐在身边的刘阿林说,“阿林,你是读书会会长,今晚的戏由你唱主角,主持开会吧。”
“大家注意,现在,我们开会啦。”刘阿林指头敲了敲桌子,声音不高,语气凝重,不急不忙,一字一顿地说,“今晚,是我们新州县学生总会和灯塔读书会组织的时事讨论会。首先,请刘向阳老师向同学们传达一些重要的消息,然后围绕这些内容进行讨论。最后,我们再商量商量县抗敌救亡协会救助伤兵的义演活动。现在,请刘老师先说一说吧。”
显然,这些日子来,因了抗战形势接二连三出现变数,天空乌云密布,政治气压凝重低沉,憋得人透不过气,一向以乐天派自居的刘向阳,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看过去有些沉甸甸的,不似往日那般谈笑风生,风趣幽默。此刻他一本正经,一开口便直截了当切入正题:“同学们,当前抗战形势非常严峻,去年11月以来,先是汪精卫公布了他与日寇签订的卖国协定,接着日本鬼子加紧了对******和重庆方面的诱降,同时掉过枪口,将主要矛头指向坚持敌后作战的八路军、新四军以及抗日游击队。******进一步产生动摇,为了扫清投降障碍,他加紧反共活动,采取所谓溶共、防共、限共,方针,竭尽全力打击和破坏抗日进步力量。形势急转直下,不容乐观。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中国共产党在延安发表了一系列针锋相对的重要文章和时局声明,不断揭露顽固派反共、投降阴谋。今晚,先给大家念几篇文章,都是关于‘克服投降危险,力争时局好转’方面的文章。”
“阿林,学习材料你都刻印好了?”宋抗日问。
“好了,全都刻印出来了。”刘阿林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