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郑晓米便出现在了沈初明父母的家里,一身学生似地运动装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嚼着苹果。莫兮看见她这副摸样才想起来,前些天答应她周六陪她上街的事情。郑晓米一直是一个对逛街有着狂热兴趣的家伙,这毫无疑问。这段时间在家里憋了许久的她,自然不能放过周末这个大好时机,等莫兮穿戴好吃完了早餐便拉着她一头便扎进了市中心的商场。两人各捧一杯奶茶左看看右逛逛,偶尔说个烂烂的笑话把对方逗得直笑,偶尔和小贩讨价还价,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大学的那段日子,那么一股子小丫头似的惬意似乎又回到了这两个已然为人母的女人身上。
就这么闲逛着,走到床上用品区的时候,竟无意间碰见了和父母走在一起的秦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秦枫,莫兮扯了扯郑晓米的袖子在她耳边轻声地说“晓米,晓米,这个就是秦枫。”郑晓米从各色中意的床罩里抬起头来,迷茫地问“谁,秦什么?”莫兮无奈地看着她说“秦枫,那个和我告白的男人。”郑晓米这才恍然大悟,嘿了一声看向这个正走过来的男人,在心里大大地吹了声口哨。
“好巧啊,你陪朋友逛街?今天穿得真可爱。”秦枫走到她们面前笑笑地说,眼睛却盯着有些局促的莫兮。
莫兮嗯了一声,看着秦枫的父母,笑着点头道“伯父伯母好。”
秦枫的妈妈气质很温雅,年轻时定也是个美人,只是如今脸色有些苍白,有些虚弱的样子。她看见莫兮倒也一点不生疏,一把拉过她的手,拍着说“哎,这闺女真人看着还要好看。”然后朝自家儿子那看了看,继续说“我家枫枫啊平时直来直去,你平时不要太顺着他,他要是让你吃了什么亏你就来告诉伯母,你伯父一准拿着大鸡毛掸子抽他。”她这么一说,倒是把一旁的郑晓米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莫兮虽然听得有些迷糊,却也只能和他们一个劲的笑。回家的路上,郑晓米问莫兮“兮兮,你认识那秦什么的父母?”莫兮呆呆地摇了摇头,一脸的迷茫,并不记得自己曾见过秦烨的父母。
之后的一段时间,莫兮的办公桌上每天都会出现一张小卡片和一束玫瑰花,秦烨也总有事没事的往她这边跑。有的人甚至打笑着说“莫设计你就收了小秦吧,正好咱组缺个跑腿儿的。”莫兮每每听到他们的玩笑,都只能无奈地摇头,将卡片好好地收到抽屉中,把花插在办公室的花瓶里也算是不浪费了送花者的一片心意。就连某天正巧来找莫兮的郑晓米也笑说“莫兮,你最近的桃花开得旺啊”。
莫兮下楼找到秦枫的时候他正在画着图,看见她来显然有些惊讶,张着嘴巴好一会。莫兮看着他说“赏光一起吃个中饭?”秦枫一下惊喜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个劲地点头说好。
两人最终选了公司对面的小西餐厅,一来去的同事不多,二来秦烨觉得恋爱这种事儿得挑个有点情调的地方,当然,这莫兮是不知道。点完餐,秦烨开口说“今天怎么想起和我一起吃饭了,以前总是不肯。”莫兮没有答话,只是笑笑,然后看着对面的人问“伯父伯母是不是认得我?”
秦枫吱吱呜呜了一会儿,最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爸爸妈妈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来着。”
莫兮啊了一声,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着秦枫问“我不记得见过他们啊。”
秦枫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果汁说“我给他们看了你的照片。”
“照片?”
“恩,从网站上找的那张,那个优秀员工的照片。”
“天哪,你居然拿那么丑的照片和你爸爸妈妈说那是你女朋友。”说完莫兮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对,自己扑哧一声笑开了,随后低下头,认真地说“秦枫,我其实一直想要告诉你。我很荣幸,你对我的这份感情。”秦枫一听这话便抬起头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对面的莫兮。
“但是我不能够接受你的这份感情。”莫兮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到,眼神里没有一丝动摇。
“就算我和你没有这八岁的年龄差距,我也不会接受你的这份感情。秦枫你是一个优秀的人,我不接受你只是因为你不是我对的那个人,而我,也不是你正确的那一个。虽然我和我的前夫分开了,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就做好了接受另一段恋情的准备。我现在所考虑的,更多的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工作和我周遭的家人。爱情这种东西,不同的年龄有着不同的模样,你或许追求的是激情,而我想要的却是安稳。”
秦枫看着她,刚想要开口反驳。莫兮却又笑了笑,说到“你才二十三岁,刚走出学校,进入社会,或许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对你而言都是陌生而新奇的。你在这个时候遇见了我,然后固执地以为我就是你的那一个人,这是个很浪漫的想法。但我还是会告诉你,我们并不适合。你以后的世界还会更精彩,你会遇见比我更加适合你的女孩子。而我也会遇见我的那一个。或许你会觉得这样的话从我口里说出来有那么些矫情,虽然这样的话每时每刻都在不同的地点被人说起,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到那个时候,你或许会庆幸自己现在没有被我这个大姐姐迷惑,没有固执的认为非我不娶。”然后弯起眼睛,温温地笑了“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工作上亲密的伙伴,但惟独不能是恋人。这,是我的坚持。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秦枫愣愣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嘴紧紧地抿着。那顿饭,两人吃的愈发沉默,空气甚是低迷。莫兮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她只是觉得自己从别人那里拿去又或者给不了的东西,就要及时还予他们,果断的拒绝总好过无用的牵扯。这无论是对于她,对于秦枫都是更好的解决方式。
那之后的几天秦枫的花和卡片终于不再出现在莫兮的工作桌上。却没想一个星期之后秦枫又出现在了莫兮的办公室门口等着她。小伙子看上去有些颓废,莫兮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秦枫低着头,喃喃地说“莫兮,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你并不信任我,你把我当成一个后辈而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其实我后来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的确是冲动了。我连自己的人生都才刚刚开始,又怎么能去对别人的生活负责。”说完有些无奈地笑了,顿了顿又说“但,我能不能请求你帮我一次。”
莫兮有些迷糊地看着他问“帮你?”
“我妈妈下个月的心脏手术,下周三是她五十五岁的生日。你知道的,她一直把你当成她的儿媳妇,打心里喜欢你。我想问,可不可以拜托你那天和我一起回家帮我陪我妈妈过完这个生日,毕竟这或许就是她最后一个生日了。”说完声音竟有些哽咽起来。
莫兮看着他失落无助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难得阿姨喜欢我,这自然是要帮的。我也是为人子女的,能够理解你。”
秦枫母亲生日那天,莫兮事先跟郑晓米道清了事由。郑晓米拍着胸脯说“你就安心地去吧,小沈同志有我呢,我两大活人死不了。”莫兮看着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晚上,郑晓米靠在沙发上无聊的和小沈抢着电视。眼看着已经快九点,莫兮还没有回来,心理不免有些郁结,皱着眉头问“小子,给你妈打个电话去。”
小沈怪异地看着郑晓米说“姑姑你怎么不自己去打。”
郑晓米咳咳两声道“这,这个,你妈今天晚上把你托给我了,我怎么好意思打。”
小沈转过头去不理会她“那就不要打了,妈妈反正是和朋友出去了。”
郑晓米从沙发上滑下来,靠在小沈身边,贼贼地说“小子,你就不怕你妈妈跟人跑了,然后给你找一后爹?”
小沈张着闪扑闪扑的大眼睛认真地思考了良久,说“妈妈说不会给我找后爸爸,我只有一个爸爸。我相信爸爸和妈妈。”郑晓米叹口气,拍拍他的小脑袋,往卧室一钻,拿起电话拨给了沈初明。
“莫兮?”沈初明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莫兮什么莫兮,是我。”郑晓米懒懒地说。
“哦,什么事儿。”
“啧啧,你看看你这什么态度。我可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你就这么对我?”
那边轻咳了一声,问“行行,郑晓米同志,你有什么事儿。”
“事儿倒是没什么事儿,就是莫兮那小妮子据说和某个向她告白了同事出去吃饭了,现在还没回来,我想着让您老人家了解了解情况。”
这样说完,那边果然沉默了。郑晓米心中偷笑,又说“哥,我告诉你,这次的这个可是劲敌啊。人家比你年轻,我数数,年轻十几岁啊,长得也挺不错。”
沈初明恩了一声,说了一句“我过来”便挂了电话。郑晓米放下电话,伸了个懒腰又回到客厅里,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莫兮是在十点左右被秦枫送回来的。沈初明在车里看着莫兮朝那小子笑着挥手道别的样子,心里忽的就泛起了一股酸。等秦枫开车走后,他便下了车,直接朝莫兮走去。莫兮看见他的时候有些小惊讶,但没过太久便又平静了下来,问“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沈初明皱着眉头看着她,扯了扯着她的手问“刚才那男人就是你们公司那个喜欢你的?”莫兮眼睛一转,便明白了准是郑晓米向眼前这人告状了。她轻轻的把手抽出来,说“你扯疼我了。”
沈初明轻咳两声,叹口气说“我知道现在咱们离婚了,但是你也不能我们前脚离婚,后脚就找个刚毕业的小毛头,你想让他做我儿子的后爸,莫兮你是不是有些太。”
莫兮有些生气地看着他“你凭什么管我,你妈还不是到处给你张罗着找老婆。”
“那能一样吗?”沈初明有些激动,眉头皱成一团。莫兮没理会她,径自往电梯方向走。
“反正莫兮,凭我是你儿子的爹,我就不能让你和他,这么,这么拉拉扯扯的。”
莫兮有些不可理喻地看着他道“我拉拉扯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秦烨拉拉扯扯的了?好,就算我是和他拉拉扯扯的了,我也是离了婚才做的。就准你婚内出轨,就不准我婚后寻找新的恋情?你什么什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沈初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道“谁婚内出轨。”
莫兮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道“总之,沈初明,我们已经离婚了,从法律上来说,是两个完完全全独立,没有关系的人。从感情上来说,你只是我儿子的爹,不是我的爹,没有权利来干涉我的感情生活。你想和以前一样和和气气的,可以,你毕竟是涵涵的爸爸。但我们彼此没有任何干涉对方生活的权利你明白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开始各自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可以?”说完走进电梯没再看身后的沈初明。
莫兮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生气。她不是一个乐于解释的人,从来就不是。她固执地认为,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误会与不解存在,生活的步子太快,费心的解释倒不如平心接受,就像每个人的伤口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不用摊开给人们看以搏同情。两个人昨天牵手走过的街道今天可能就只剩下一个人的影子,两个人去年一同留过眼泪的电影院如今或许也早已翻新了好几遍,这个世界每一天都在不断地改变,人也是这样,不断的接受,不断的继续着。谁也不能紧抱着过去的伤口或者错处不放,社会不会等我们将伤口慢慢复合,拖着疲惫的心慢慢的一点点继续走下去也总好过于站在原地无用的伤心。她自认不是一个会死缠纠结于过去的人,她只是烦恼,为何当她以为自己已经心平气和地接受了沈初明对于婚姻的出轨时,他却依然以一副清白者的模样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而他偶尔的举动却又让她莫名的伤感着。
回到家里,莫兮看见凑过来郑晓米便生起了气来。郑晓米也自知有错,低着头乖乖地看着电视,甚至没和小沈抢频道。晚上,郑晓米躺在床上拍拍莫兮的肩膀,轻声说“兮兮,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嘛。”莫兮动了动肩膀不说话。郑晓米把头塞进被窝,呜呜地哭起来。莫兮一听转过身子看她,说“死丫头你哭什么。”
“不就是我这卧底身份被发现了,希望组织宽大处理嘛。”说完吸了吸鼻子。
莫兮叹口气,说“我只是生他的气,连带着生你的气,主要原因不在你。”
郑晓米听完噌的一下坐起来,问“兮兮,你说你和我哥到底是为了什么离婚?我问我哥他不肯说,问你你也老是支支吾吾的。”
莫兮转过身子,睁着眼睛望着窗外,良久才出了声“婚外情。”
沈初明是被郑晓米的电话给轰炸醒来的。刚接电话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阵骂,英文中文法文等等夹杂其中,听得沈初明一阵头晕。最后不得不把电话放在床边,自己起床去刷牙洗脸。等回来的时候郑晓米果然已经挂掉了电话。沈初明拿起电话来,看她传过来的一条短信“玩外遇的男人想得到组织的原谅?做梦。”
沈初明一看这短信,脑袋一阵疼,随后又不自觉地笑了,拿起手机发过去“莫兮告诉你她离婚是因为我婚外情?她没有说别的?”
没过多久,便收到了郑晓米的回信,一句简单的话“从今天起,拒绝和禽兽说话。”就这么一句话,沈初明心情却莫名的好了许多,仿佛天空都越发的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