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医生口里迭迭地抱歉着,连忙掏出钥匙把房门打开,接过爱爱手里沉沉入睡的朵朵,引着爱爱进了家门。
爱爱看到方医生的家挺大的,宽敞的客厅、餐厅,里面还有三间卧室,可是,林爱爱却感到无立锥之地,因为房间里,无论地上、桌上、沙发上,到处摆着孩子的玩具和大人的书,爱爱把地板上的一本书拣了起来,是一本医学专业书,看来,方医生还挺好学的。
方大同慌手慌脚把朵朵放在床上睡了,回到客厅里招待林爱爱,他发现林爱爱尴尬地站在客厅门口,又慌手慌脚地收拣地上的杂物,爱爱看到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感到好笑又可怜,也帮着收拣起来,不一会儿,客厅里清爽了许多,方医生招呼爱爱坐下,去给她斟茶,却发现水壶是空的,急忙去烧水,到冰箱里给爱爱拿饮料,可是除了朵朵的娃哈哈,冰箱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了。
爱爱看着方医生忙来忙去,心里不禁产生疑惑,这个凌乱的家显然没有女主人打理,那么朵朵的妈妈到哪里去了呢?
方医生等水烧开了,端上一杯茶,他的脸上满是倦意,林爱爱不忍心打扰,决意要走。
方医生致意要把她送到楼下,林爱爱这才知道,今天,方医生有一台手术,手术很凶险,做了八个小时病人才脱离危险,等他到超市急急忙忙采购了食品,上楼看到林爱爱怀里的朵朵时,才发现自己把女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月光照在方医生身上,昏暗中方医生显得更瘦小了,爱爱怜悯地望着身旁这位对女儿愧疚不已的男人,热心肠地说:
“方医生,以后你没有时间,可以把朵朵托付给我,我帮你带着。”
方大同惊讶地望着林爱爱,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等爱爱搭上了公交车,方大同才转过身上了楼,他走进朵朵的卧室,看着孩子沉睡中的脸,又转过头,从朵朵的小书桌上拿起一帧五寸照片,照片上一位戴着眼镜文静的女人甜甜地冲他笑着,背景是巴黎的埃菲尔铁塔。
一个星期后,爱爱去学校上班,看到朵朵站在走廊上,正等着她,爱爱走到她身边,朵朵一把拦着爱爱说:
“林老师,今天是我五岁生日,我想让你参加我的生日晚餐。”
林爱爱笑着蹲下身子,让自己的目光和孩子的目光平齐,她温柔地问道:
“是爸爸的主意,还是朵朵的主意呀?”
朵朵从背后拿出洋娃娃天真地说:
“是小可可和朵朵两个人的主意,小可可说,朵朵喜欢林老师,希望老师能参加自己的生日。”
爱爱低头看着朵朵手里那个半新不旧的洋娃娃,心里不禁酸酸的,朵朵在幼儿园里属于不显山不露水的那种,常常被大人和小朋友忽视,她总是一个人呆在僻静的角落,一个人玩,爱爱能够体会到孩子内心的孤独。
爱爱怜惜地握着朵朵的手,对她说:
“老师答应朵朵的邀请,请问小可可,老师几点去参加朵朵的生日晚宴呢?”
朵朵粉色的小脸顿时绽放出光彩来,她手舞足蹈地说:
“爸爸说,让老师下班后,和我一起回去,他在家里做好饭菜等着我们。”
“那朵朵的妈妈呢?”
爱爱歪着头问。
朵朵的小脸突然阴沉了下来,她低着头嗫嚅着:
“妈妈去了巴黎,她不要朵朵了。”
说完,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朵朵的眼眶里掉了下来,爱爱一把将朵朵搂在怀里,孩子放声痛哭起来。
下了班,爱爱领着朵朵去了一家专卖儿童衣饰的超市,她给朵朵挑了一套粉色的衣服,朵朵穿在身上,高兴极了,她在试衣镜前转来转去臭美着,说什么也不肯脱下来,爱爱让售货员把朵朵的旧衣服装了起来,领着蹦蹦跳跳的朵朵向家的方向走去。
当她们兴高采烈地来到朵朵家门口时,一把将军锁把她们挡在了外面,朵朵可爱的小脸立马耷拉了下来,她低着头,看着自己崭新的鞋子,沉默不语了。
爱爱只好跟方医生打电话,对面传来方医生急迫的声音,原来医院临时有事,方医生只好赶到医院去了,他在电话那头说,等一会儿就回来。爱爱和朵朵只好又坐在楼道里,朵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爱爱觉得孩子怪可怜的,就不停地讲故事给朵朵听,可是,朵朵也许太失望了,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
过了一个小时,方大同拎着一盒大蛋糕出现在她们面前,他风风火火地打开门,嘴里不迭地向爱爱和阴沉着脸正生闷气的朵朵道歉,爱爱进了客厅,她发现,今天,方医生的家窗明几净,看上去舒适又温馨,显然,方医生事先打扫干净的。
方医生让爱爱坐在沙发上,给她沏了一杯茶,就进厨房忙活了起来,爱爱和朵朵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突然听到厨房里菜刀掉在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响声,爱爱急忙跑到厨房一看,方医生捂住自己的左手,鲜血正从他的手指间流下来,滴在浅色的地板上。
爱爱让尴尬不已的方医生自己去包扎伤口,从钉子上取下围兜,系在身上,她看着厨房里,桌上、地上铺开的菜,简直不知道从何下手。这时候,包扎完毕的方大同回来了,他看到林爱爱反客为主要替他们父女做饭吃,十分不好意思,坚决不让爱爱做。
爱爱笑着把方大同赶到客厅里去,她独自在厨房里忙活起来,又是剖鱼,又是宰鸭,忙忙碌碌,期间,方大同跑到厨房里几回,当他发现厨房里井井有条,桌案上的菜红绿相间,搭配得很内行,自己根本帮不上忙的时候,只好乖乖地坐回女儿身边,陪她看《大风车》去了。
大半个小时后,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有油闷大虾、啤酒鸭、泡椒牛肉、什锦汤、酸辣土豆丝,爱爱还特意给朵朵做了一份长寿面,朵朵好久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饭菜了,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方大同拿来了红酒,爱爱不大会喝,方大同就一个人包圆了,今天,他的兴致特别的好。
吃了饭,小寿星也吹息了生日蜡烛,时钟渐渐指向九点了,爱爱要回家了,方医生先让朵朵上床睡觉,再送林爱爱下楼,看着爱爱上了公交车,方大同才折了回来。
他打开门,看着餐桌上吃剩了的饭菜,脸上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来到朵朵的房间,透过温馨的灯光,注视着他的小天使,然后低下头,在女儿粉粉的脸上啄了一口,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朵朵并没有睡着,她从被子里伸出两只小手揽过爸爸的脖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方大同发觉自己太大意了,竟然没有给女儿买生日礼物,他想到女儿最喜欢芭比娃娃,心想,明天抽空给女儿买一个,想到这里,方大同对朵朵温柔地说:
“朵朵,喜欢什么礼物,爸爸明天给你买。”
朵朵揽着爸爸的脖子,笑着没有做声。
“说呀,傻朵朵,你说什么,爸爸都会满足你的!”
方大同轻轻刮了朵朵的小鼻子,宠溺地说。
“我要妈妈!”
方大同的脸暗淡了下来,他跟妻子离婚已经有两年了,况且,妻子已经在巴黎结婚了,方大同感到自己亏欠孩子太多了,他沉默不语。
“我要新妈妈,我要林老师。”
朵朵笑着说了出来,童言无忌呀,方大同身体一震,当他和女儿坐在一起沙发上等着热菜热饭时,当他品尝着林爱爱做的美味佳肴时,他梦想中的天伦之乐不就是这样的吗?他的心里不也有女儿一样的想法在荡漾吗?只是稍纵即逝而已。
方大同守着朵朵进入梦乡,他还在想着,找林老师,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