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宥嘉走出机场,和煦的风迎面扑来,冬天清冽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艾伦的车子早已等在机场外面,巍宥嘉远远地看见母亲艾伦穿着一件时尚的棕色皮娄,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雍容华贵、气度不凡,正兴高采烈地朝自己奔来.他眯着眼睛阴冷地想:母亲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成为绝对的主角。
艾伦迎上前却发现多日不见的儿子对她仍是冷若冰霜,她脸上的笑没有挂住,但不一会儿又把笑容拾了回来,她那保养得极好的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旁人看了未免觉得儿子对母亲过于冷冰冰了。
巍宥嘉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坐在艾伦的身边,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他的身上,巍宥嘉取出墨镜戴上,从反光镜里看不出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嘉儿,好久不见了,妈妈怪想你的。”
艾伦把车子开出机场,巍宥嘉把车窗摇下来,强劲的风灌进车内,扬起车内的一切,也包括巍宥嘉一颗起伏不定的心。
“妈妈知道你还在为秦晞茜的事伤心,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必再难为自己了。”
艾伦打着方向盘平静地说道。
巍宥嘉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他发现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到现在也无法和母亲产生一丝亲密的感情,永远是那样格格不入。他厌倦地把手臂支在车窗上,眼睛望向街上熟悉的景物,仍是默不作声。
艾伦的脸愁云惨淡,刚才在飞机场上的光彩照人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想着自己一个人在魏氏集团上下打拼,重围中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现在收购K集团又困难重重、骑虎难下,身边连一个帮自己的人都没有,想到这里内心好不凄凉,艾伦打开烟盒从里面挑出一根烟,缓缓地吸了起来,母子俩一路无话,不一会儿,汽车拐进魏家的豪华别墅。
“不要等我吃饭了,我想出去走走。”
巍宥嘉扔下这句话下了车,他把后备箱里的行李交给了迎上来的老李,头也不回地从镂花铁门走了出去,艾伦坐在车子里,通过反光镜看到儿子义无反顾的背影,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巍宥嘉坐上了去郊区的公交车,已是冬季,草坪却依然翠绿,其间星星点点的小黄花在清风中摇曳着,草坪中那棵老树依然枝繁叶茂,巍宥嘉远远地望着这棵树,他还清晰地记得和爱爱来这里游玩的情景,那还是在初春的时候吧,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可是在巍宥嘉的记忆里仿佛沧海桑田,他缓缓地走向草坪中依然挺立的那棵老树,他把脸轻轻地贴着树皮,想听听有没有关于自己心爱的女孩的讯息,他围着树慢慢地转了起来,他闭着眼睛用手仔细地摸索着,到了一处,他停了下来,睁开了眼睛,他摸到了一个名字,那个名字每天晚上陪着他入睡,每天清晨伴他起床,他爱这个名字已经到了血液里,记得当初他刻得很用力、很深,经过几个月的风吹日晒,那三个字竟然有些模糊不清了。巍宥嘉反复地抚摸着那三个字,用食指顺着笔画慢慢地描画起来,他看到下面的那个洞,巍宥嘉把手伸进洞里,当然里面什么也没有了,他知道孤儿院的孩子会把画交给林爱爱,而冰雪聪明的爱爱一定会找到这封信,那是他们的约定,不过不是今生,而是来世!
第二天清晨,巍宥嘉开车来到郊外的陵园,两只火红的小鸟受惊似的从草木丛中蓦然腾起向绿树阴阴的深处飞去,巍宥嘉来到秦晞茜的墓前,青松翠柏之中,阳光洒在纯白的大理石上,照片上的女孩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注视着站在面前的人,巍宥嘉弯下腰把一束纯洁的白兰花轻轻地放在墓前,他留意到不久前有人来过的痕迹,那个人还很细心地把墓碑擦拭一新,会是谁呢?巍宥嘉想,秦晞茜的父母早去了加拿大,这里也没有亲戚朋友了。巍宥嘉询问了守墓人,守墓人告诉他,前不久有一位女孩子来过这里,根据守墓人的描述,巍宥嘉知道来的人就是林爱爱。
巍宥嘉不愿意住在别墅里,他从家里搬了出来,打开久闭的门,公寓里的空气旧旧的,巍宥嘉把窗户打开,又把罩在家具上的布拉开,他去超市买了一些日用品,坐在沙发上,打开一听啤酒独自一人饮了起来,突然巍宥嘉想起了什么事,他打开衣柜,眼睛落在爱爱给他织的藏青色毛衣上,巍宥嘉把毛衣袖子拿了起来,茸茸软软的,过去的点点滴滴像潮水般汹涌而来,可又迅速地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巍宥嘉把毛衣放回衣柜里,他痛苦地意识到公寓中到处都留着林爱爱的讯息,心里不禁把那个压抑了两天的想法提了出来,他想去看看林爱爱。
冬天的夜晚姗姗来临,天空中竟然飘起了小雪,初雪像纷纷扬扬的柳絮在夜空中飞舞,巍宥嘉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巍宥嘉把车停在爱爱家陡坡的马路上,乘着夜色来到秋千架下,秋千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巍宥嘉没有介意坐了上去,他一抬头就可以望见林爱爱家窗户里透出的柔和灯光。爱爱家的厨房正亮着灯呢,慈爱的林妈妈一定在做饭吧,巍宥嘉抿着嘴想。
巍宥嘉非常喜欢爱爱的家,尤其是那两位善良、朴实的老人,家虽然小,却有着自己钟鼎之家没有的亲情——这才是家的感觉:温馨宁静——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
巍宥嘉踱到林爱爱家的楼下,雪越下越大了,一片片雪花从遥远的天国翩翩而下,每一朵都晶莹剔透、轻盈灵秀。巍宥嘉倚靠在一棵大槐树旁,他想靠爱爱近一些——看看爱爱家,感受家里的爱爱。
透过昏黄的灯光,他看到两个人上了陡坡,巍宥嘉把自己的身子隐在大槐树的后面,他惊讶地看到林爱爱和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并肩从陡坡处走上来,那个男的文质彬彬的,看到雪花飘落到爱爱的头发上,男人停了下来,温柔地帮爱爱掸掉头上的雪花,然后像牵着小孩子一般牵着爱爱的手,看上去十分亲密的样子。巍宥嘉僵在树下,他默默地看着他们从身边经过,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