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匡世勇的再三恳求下,卢花辞去了保姆,告别干支栋一家,来到世勇身边,帮他操持起超市来了。让卢花过来,匡世勇是在事后才向苗雨做出解释的,并且告诉她,他们两个已经恢复了恋爱关系,希望她能理解,善待卢花。苗雨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小白脸上早已蒙上了一层灰,气得愣在地上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她本想当面跟世勇闹翻,逼迫世勇立即将卢花赶走;后一想又觉不妥,凭世勇的脾气,凭他对卢花一直以来念念不忘的感情,明着赶肯定是赶不走的,不如来个顺水人情,先接受,而后再从长计议。于是她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为他们重新走在一起表示祝福。
有卢花陪伴的这段日子,苗雨感觉世勇对她的热情好像放了气的血压计,银色的汞柱哧溜哧溜就泻到底了。二楼上有三个卧室,三个人分别住着一间。就好像两头草驴守着一头叫驴,两个女人为争夺一个男人自然不能消停。在过去,每天夜里苗雨都会厮守在世勇的身边,谈情说爱,打情骂俏,天天玩个通宵。如今来了个卢花,原来的境况一下子就被改变了,她感觉自己像个失宠的深宫怨妇,越来越忍受不下去了。过来这一两年,世勇虽说没有答应与她相爱,但她已经感觉到,世勇的心正在渐渐向她靠近,只要再拖上一年半载,等卢花的影子从他的心里完全消失掉,她觉得世勇肯定会回过头来爱她。然而,当想到由她和匡世勇省吃俭用含辛茹苦打拼下来的产业转眼就要拱手让给卢花时,她的肺都要气炸了。她甚至有一种预感,他们两个一旦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自己极有可能被卢花逐出小店,到时候即便匡世勇看着老面子老感情有心挽留她,恐怕也当不了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的家了。当断不断,必招自乱。她容不下这个与她争宠夺爱的女人,她要让卢花再次从她的眼皮子底下彻底消失掉。
这天下午,趁着匡世勇外出办事,苗雨按照自己精心设计好的陷阱,玩着着套让卢花往里跳。前阵子,有家客户欠了店里一笔货款,苗雨说自己去过了,没要回来,说卢花是老板娘,身份高,她一去,人家肯定给面子。卢花没有想那么多,走出店门,搭上一辆出租车就去讨账了。
车开出不到几百米就停下了,司机向候在路旁的看样子像朋友的两个年轻人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上车。两个年轻人分别从车的左边和右边打开后车门,脖子一缩,慌手慌脚地就往车内钻。卢花见钻进来两个蓄着红发和绿发仿佛染色球一样的毛茸茸的圆脑袋,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这分明就是两个小混混,跟这种人挤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卢花心里烦,起身就要下车。红脑袋伸出两只手,咧着像蛤蟆一样的大嘴,笑嘻嘻地说:“干吗这么不给面子?坐,坐,陪我们说说话。”卢花被摁回到座位上,红绿脑袋一边一个,把卢花夹在中间,小车便箭一般地开走了。
“司机同志,你怎么搞的?哪有半道加客的道理?停车,我要下车!”卢花不安地呼叫着。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正好顺路,搭一段就下去了。”司机一边敷衍,一边猛踩油门。
司机是位中年男人,满脸毛,圆眼睛,尖鼻子,豁嘴唇,跟猫好有一比,故红绿脑袋都唤他猫哥。
三个人每人点上一支烟,边抽边用暗语交谈着。
“猫哥,接货的人找到没有?”红脑袋问。
“放心,找到了。”猫哥很有把握地说。
“价钱谈妥了?”绿脑袋接着问。
“谈妥了,”猫哥举起一只巴掌,“这个数。”
“给的价不高啊,你是不是吃人家的回扣了?”红脑袋疑神疑鬼地说。
“******,老子费了几天的劲才找到这么个买主,你们如若不信,趁早就此散伙,不去也罢。”猫哥虚张声势地说着就要停车。
红绿脑袋赶忙说好话:“开句玩笑,何必当真呢!快走快走。”
几个人的对话并没有引起卢花的注意,只觉着车开的方向不对,忙问司机:“你这是往哪儿开呀?错了,该往南开呢。”
“拐个弯,先把他们放下,回头就送你。”司机搭讪着。
车上烟雾缭绕,呛得卢花直咳嗽。两个小混混紧贴着她的身子,一边说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一边动手动脚,放肆地对她进行调戏。卢花前挪后错,又是躲闪又是呵责,无论她怎么施展保护自己的招数,却都阻止不了来自对方的骚扰。出于姑娘家的敏感,一个恐怖信号顿时浮现在她的脑海:这是辆黑车,自己被劫持了。可怕的后果促使她几度想挣脱小混混的阻拦,试图跳车逃生,却都没能成功。
车已经开到市郊,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卢花越发感到紧张了。路两旁的庄稼地,飞也似的掠向身后。路旁的白杨树上,若似黑色绣球一样的老鸹窝,一个接一个地向后飘去。前方不远处,突然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将整个路面都占满了,车到近前时方知是一群老鸹。老鸹们围着一只死绵羊,争先恐后地啄食着臭气熏天的羊肉羊皮羊腿羊脑和羊的眼珠子。一些叼着肉的老鸹,兴高采烈地飞到树上,将肉喂给伏在窝里的孩子,转身飞回来继续跟大伙儿抢肉。飞上树和飞下树的老鸹,在半空里形成了一个上下流动的又黑又亮的景观。急速行进中的出租车,来不及躲闪,冲着老鸹群便冲了上去。数百只老鸹被悉数惊起,黑压压,光灿灿,哗啦啦,扑棱棱,腾起的老鸹群顿时在车的挡风玻璃前架起一片黑幕,几乎挡住了前方的视线。有几只老鸹躲闪不及,迎头撞在挡风玻璃上,撞得头破血流,呱呱地叫着被甩在路旁,抖着腿,张着嘴,发出尖利的哀鸣。猩红的老鸹血在挡风玻璃上淌流,玻璃被撞出一个洞,血流透过玻璃洞滴进车内方向盘前面的仪表台上,滴滴答答,流了猫哥一裤腿。
冲过老鸹群,接着穿过几个村庄,挂满血迹和老鸹翎毛的出租车,像个杀人犯一样将北京城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太阳跌在山尖上,红得像一盆血,将它身边的云、脸前的山、遍野的树,全都涂抹得血淋淋的。卢花的脸被染成了红色,泪珠像血滴一样挂在她粉嫩的腮边。她声嘶力竭地哭着叫着,两只手抓着车门上的把手,几次欲跳车逃跑,却都被红绿脑袋无情地阻止住了。临近半夜时分,两个小混混左右夹攻,卡住卢花的脑袋,强行扳开她的嘴,将一瓶下有迷魂药的矿泉水灌倒了她的肚子里。半个时辰不到,卢花便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了。出租车趁机开进路旁的山沟里,三个罪恶的歹徒像野兽一样生生把她给轮奸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卢花才苏醒过来。她揉了揉酸涩疼痛的眼睛,睁眼看了看身边的情景,发现自己原来是躺在一个陌生的农家屋子里的木板床上。房子共三间,好像是新盖好不久。房顶上的梁檩裸露着白茬,散发着浓浓的松香味。白灰墙平滑光亮,亮得能照见人影。玻璃窗户上挂着彩色花卉窗帘,两只鸳鸯在窗帘上亲昵嬉戏,栩栩如生,玲珑可爱。地上的桌椅衣柜,炕上的铺盖,窗根的梳妆台,所有的摆设都一色簇新。卢花明白了,这家主人估计是刚过完喜事,自己是躺在人家的洞房里。她感觉周身疼痛,四肢酸软,试着想爬起来,胳膊腿却又不听使唤。在她挪动身子的时候,顿觉下身疼得异常,好像针扎刀割一样难受。蒙眬中她猛然生出一阵惊悸,一定是那三个挨千刀的,半道上将自己给糟蹋了。姑娘羞惭地将头埋在胸前,捂着被子,痛不欲生地啜泣着。
“姑娘,你醒了?喝碗鸡汤吧,我妈刚给你炖的。”一个男人打开屋门,手里端着一只碗,小心走到床头,和气可亲地说。
卢花止住哭,擦了下两只泪眼,抬头看了看床前站着的男人。这人有三十多岁,个头矮小,骨瘦如柴,弯腰拱脊,脊梁上好像扣着一口锅。“这位大哥,我这是在哪里呀?”卢花抬起头,瞪着一双惊惧的眼睛问道。
“俺村叫汤小庄,这里就是俺家。”男人龇着牙,微笑着介绍。
“这里距北京多远?”
“说远也不算远,三百多里路。”
“大哥,你贵姓?”
“俺姓汤,叫汤良,不嫌你笑话,俺从小得过佝偻病,直不起腰,别人给俺起了个绰号,叫俺汤罗锅。”
“谢谢你汤大哥,你救了我的命,将来我会报答你的。”卢花吃力地从炕上爬起,接着说,“饭就不吃了,我得马上走,改日再来登门拜谢。”
“什么什么?”汤罗锅被弄得一头雾水,“你是俺的媳妇啊,难道你不知道?送你来的那三个人没向你讲清楚?俺可是出了大价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