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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蔡琰作品辨伪

题名为蔡琰所作的诗有二,一是《悲愤诗》,一是《胡笳十八拍》。《悲愤诗》有两首,一是五言体,一是骚体。从《文学遗产》上所发表的文章中看出,对《胡笳十八拍》及《悲愤诗》骚体的作者,有不同的意见;对《悲愤诗》五言体,几乎都说是蔡琰所作。我除了认为前者出于假托外,对后者也存在着怀疑。这篇小文,主要是为说明五言体也是出于假托而写的。文中附带涉及骚体及《胡笳十八拍》。

文学作品是生活和现实的反映。《悲愤诗》与《胡笳十八拍》都属于自叙性质,诗中所说的事实,十分具体。因此,我们可以根据蔡琰的生平以及东汉末年南匈奴的情况,与诗对照,从而辨别其真伪。

下面,顺着五言体的次序,并联系到骚体及《胡笳十八拍》的有关的内容,逐一地对照史书,指出其伪造的痕迹。

诗云:“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逼迫迁旧邦,拥主以自强。海内兴义师,欲共讨不祥。卓众来东下,金甲耀日光。平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按照诗中的叙述,蔡琰被掳,是在袁绍、曹操等声讨董卓,董卓发兵镇压的战役中,这大约在汉初平元年或二年(190、191)。可是,《后汉书?董祀妻传》明白地告诉我们:“兴平中(195),天下丧乱,文姬为胡骑所获。”时间相差四五年,必然是一真一伪。

自宋朝以来,就有人注意到“诗”与“传”的差异,因而怀疑诗非蔡琰所作,如苏轼就是其中的一位(《苏轼文集》卷四十九《书?答刘沔都曹书》;卷六十七《题跋?〈蔡琰传〉》)。但也有人(如蔡居厚)相信诗不伪,认为蔡邕生前,蔡琰就已被掳(《蔡宽夫诗话》)。看来,前一种见解可供参考,而后一种见解需要纠正,因为:蔡邕是董卓所尊重的人,他的家属,应得到董卓的保护;董军掳掠蔡邕的女儿,未免与情理不合。退一步说,万一蔡琰被董军掳去,当时蔡邕也有力量将她营救出来。

清朝的何焯、沈钦韩却根据蔡居厚的错误见解,作了若干引申(何焯《义门读书记》卷二十四;沈钦韩《后汉书疏证》卷十)。近来,仍有人受他们的影响,例如:

刘开扬在《关于蔡文姬及其作品》一文中说:“蔡文姬便很可能是在陈留郡圉县被李、郭等的乱兵中的羌胡(胡是来降的月氏)掳到了关中去的,后来右贤王去卑和白波帅韩暹等率众与李、郭战,获得胜利,文姬便又没于右贤王。”

高亨在《蔡文姬与〈胡笳十八拍〉》一文中,表示同意刘开扬的意见,并说:“文姬被掳入胡的经历相当复杂而曲折。”认为“她被胡羌所掳后,随军西行入陕”,“至于她怎样没入南匈奴,或董卓士兵中有南匈奴人直接掳去,或原被董卓士兵中羌人所掳,转卖给南匈奴,或史书不载,无从明悉”。

我不禁要问:是事实本身复杂曲折呢?还是设想得复杂曲折呢?不仅《董祀妻传》中没有记载,就是《悲愤诗》与《胡笳十八拍》中也没有表达出蔡琰入南匈奴有这样一段出羌入胡,经历四五年,走了几千里的复杂曲折过程。(《胡笳十八拍》一开始就说:“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义节亏”,并未提到羌人)无根据的设想很难使人相信。何况原诗在“海内兴义师”句后,紧接着就是“卓众来东下”,这里的“卓众”,只能解释为镇压“义师”的董军,而不能牵扯到与此役毫无关系的李、郭身上去。

可见,《悲愤诗》与《董祀妻传》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诗中的这个漏洞是无法弥补的。

诗云:“边荒与华异,人俗少义理。处所多霜雪,胡风春夏起。翩翩吹我衣,肃肃入我耳。”这几句对于蔡琰在南匈奴住处的描绘,也与事实不符。

我先从东汉以来南匈奴的地理环境说起。《后汉书?南匈奴传》说:建武二十六年(50),汉朝准许南单于“入居云中(今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同年,因北匈奴攻南匈奴,又准许南单于“徙居西河美稷”(一说在内蒙古“鄂尔多斯部左翼中旗”,一说在山西离石市“左国城”。从当时南匈奴部落分布情况来看,后说较为合理,因“左国城”正是位于分布线的后方中央)中平五年(188),南匈奴内乱,单于羌渠被杀,一部分人立于扶罗为单于,另一部分人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从此南匈奴分裂为二。次年(189),于扶罗因抄掠汉人,兵受挫伤,“复欲归国,国人不受”,只得留居河东平阳(今山西省临汾市)。兴平二年(195),于扶罗死,呼厨泉立,也“不得归国”。这是南单于居址逐步内移的简单情况。

伴随着南单于的向内移徙,南匈奴的部落也在向内移徙着。当南单于居美稷时期,南匈奴部落便屯聚在北地、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代郡等地(今内蒙古自治区及山西省北部一带)。当于扶罗回不了美稷,而留居平阳时期,也就有一些部落迁移到河东(今山西省南部一带)。《南匈奴传》说:“建安元年(196),帝自长安东归,右贤王去卑……侍卫天子,拒击李、郭。及车驾还洛阳,又徙迁许,然后归国。”唐李贤注:“谓归河东平阳也。”右贤王去卑的部众屯聚在河东,是南匈奴某些部落随着南单于内移的一个例证。

蔡琰没于南匈奴左贤王(不是右贤王),这位左贤王是谁?其部众屯聚何处?《晋书?载记第一》说:“于扶罗死,弟呼厨泉立,以于扶罗子豹为左贤王。”这是兴平二年的事,蔡琰也就是这时被掳的。同书又说:“魏武分其众为五部,以豹为左部帅,其余部帅皆以刘氏为之。太康中,改置都尉,左部居太原兹氏。”《四夷传》的记载与此相同,唯在“兹氏县”前加了一个“故”字,就更清楚一些。因为“兹氏”是汉朝县名,后魏改称“元氏”,北齐废,其故址,即今山西省高平市。根据以上资料,可以肯定,蔡琰在南匈奴,就是住在这位屯聚于兹氏的左贤王豹的部伍中。

《文学遗产》上对蔡琰在南匈奴的住处进行着热烈的讨论,这里表示一点个人的意见。我看蔡琰不可能住在南单于呼厨泉势力范围以外的地区。前面说过,中平六年(189)以后,南匈奴已分裂为美稷、平阳两派,南单于呼厨泉、左贤王豹、右贤王去卑,都属于平阳派。参与兴平二年(195)汉室内战的,是以右贤王去卑为统帅的、平阳这边的南匈奴人。掳掠蔡琰的,自然也就是他们。蔡琰既为平阳的南匈奴人所掳,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她是不可能住在美稷那边的。《南匈奴传》说得很清楚:“单于呼厨泉兴平二年立,以兄被逐,不得归国,数为鲜卑所钞。”在这种内乱外患的情况下,以南单于之尊,尚且回不了美稷,他的部众更不可能把掳来的汉族妇女,送到美稷或者更远的地方去住。

可见,诗中那种塞外风光的描绘,不可能出于住在山西的蔡琰之手。

从五言体中的“长驱西入关”,联想到骚体及《胡笳十八拍》中在这一方面更为突出的离奇描绘。前者说:“身执略兮西入关,历险阻兮之羌蛮,惟彼方兮远阳精,阴气凝兮雪夏零。沙漠壅兮尘冥冥,有草木兮春不荣。”后者说:“冰霜凛凛兮身苦寒,饥对肉酪兮不能餐。夜闻陇水兮声呜咽,朝见长城兮路杳漫。”这不但不符合东汉末年南匈奴的地理环境,而且把南匈奴与羌族的地区混淆起来,把蔡琰说成住在西北甘肃一带的羌族地区,谬误更甚。

于是出现了高亨的那种设想,即认为这些诗句中所描绘的地理环境,是蔡琰所曾到过的地方,而不是她长期居住的地方。可是,原诗的意思并不如此。《胡笳十八拍》云:“十七拍兮心鼻酸,关山阻修兮行路难,去时怀土兮心无绪,来时别儿兮思漫漫。塞上黄蒿兮枝枯叶干,沙场白骨兮刀痕箭瘢。风霜凛凛兮春夏寒,人马饥兮筋力单。”这不是明白地说,蔡琰并未离开西北,一直到她回汉前夕,还是住在“关山阻修”的“塞上”吗?

把蔡琰说成住在羌族地区,既是过去拟作诗歌者的谬误,如今岂能将错就错,又从而作出这种或那种设想,使事实遭到更多的歪曲呢?

诗云:“感时念父母,哀叹无穷已。有客从外来,闻之常欢喜。迎问其消息,辄复非乡里。”按照诗意,蔡琰入南匈奴后,还不知道蔡邕已死,很挂念他,并常常向人探听他的情况。这也与事实不符。初平三年(192),蔡邕死,死后三年,蔡琰才被掳入南匈奴。

从《悲愤诗》五言体中说蔡琰在南匈奴还不知道蔡邕已死,联想到《胡笳十八拍》中说蔡琰在南匈奴看到该族与汉朝经久不息的战争,都是同样的可笑。

《胡笳十八拍》云:“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征战何时歇?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又云:“东风应律兮暖气多,知是汉家天子兮布阳和。羌胡蹈舞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忽遇汉使兮称近诏,遣千金兮赎妾身。”从后文看出,前文所说的“征战”,是专指南匈奴与汉而言的;并且又是一直到蔡琰被赎回的前夕,方才停止“兵戈”的。这与事实几乎完全相反。

根据史书的记载,东汉以来,南匈奴与汉,是一种政治上臣服、经济上依赖、文化上仰慕、生活上仿效的关系。从建武二十六年(50)起,南匈奴部落就入居内地,与汉人杂处。章和二年(88),南单于对汉朝皇帝说:“臣累世蒙恩,不可胜数。”又说:“臣等生长汉地,开口仰食,岁时赏赐,动辄亿万,虽垂拱安枕,惭无报效之地。”南单于自己所说的话,应是南匈奴与汉朝关系的最好写照。《后汉书?南匈奴传》中这一类记载不少,本文限于篇幅,不一一介绍。

具体到蔡琰在南匈奴的十二三年来说,她于“兴平中”被掳,建安中(约208)回汉,在这段时间内,南匈奴与汉基本上也是和平状态,仅参与过一次汉室的内战而已。这件事,《资治通鉴》有记载,该书《汉纪五十六》说:建安七年(202),曹操攻讨袁谭,袁谭求救于袁尚,“尚遣所置河东太守郭援,与高、匈奴南单于共攻河东”,“曹操使司隶校尉钟繇围南单于于平阳”,钟繇兵杀郭援,“南单于遂降”。此外,南匈奴与汉未有战争。

历史事实如此,而诗中叙述如彼,显然不是蔡琰的亲身见闻,而是拟作者凭想象写出来的。

诗又云:“既至家人尽,又复无中外”,漏洞更大。查考一下史书,蔡琰既有“家人”,又有“中外”(中表)之亲。

《晋书?景献羊皇后传》说:“讳徽瑜,泰山南城人。父,上党太守。后母陈留蔡氏,汉左中郎将邕之女也。”《羊祜传》说:“祜,蔡邕外孙,景献皇后同产弟。”羊徽瑜与羊祜,就是蔡琰的姨侄女与姨侄。从“传”中所记载的他们的卒年推算,羊徽瑜生于汉建安十九年(214),羊祜生于魏黄初二年(221)。蔡琰于建安中(约208)回汉,这时,她的这位姐妹,也就是羊徽瑜、羊祜的母亲,肯定是活着的。

同书《蔡豹传》说:“字士宣,陈留圉城人。高祖质,汉卫尉,左中郎将邕之叔父也。祖睦,魏尚书。父宏,阴平太守。”《蔡谟传》说:“曾祖睦,魏尚书。祖德,乐平太守。父克,”这位蔡睦,是蔡琰的从兄弟,蔡宏、蔡德是从侄《羊祜传》又说:“祜当讨吴贼有功,将进爵土,乞以赐舅子蔡袭,诏封袭关内侯,邑三百户。”这位蔡袭,就是蔡邕之孙(虽不能肯定说是亲生的,起码是承继的)。

如果诗是蔡琰所作,她怎么会写出“家人尽”“无中外”的句子。

此外,诗中形容蔡琰由南匈奴回汉路途遥远,有“遄征日遐迈”,“悠悠三千里”的句子;《胡笳十八拍》中形容南匈奴部落迁移无定,有“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垒”,“草尽水竭兮羊马皆徙”的句子,也都是拟作者不明了当时情况,凭想象写出来的。

从以上的分析中看出,《悲愤诗》与《胡笳十八拍》中凡是涉及蔡琰具体事实的句子,从被掳到回汉,几乎处处有漏洞;其中涉及南匈奴历史以及地理环境的句子,又都与史书的记载不符合。蔡琰的记忆力是很强的,对父亲的遗书,还能背诵“四百余篇”,对自己的亲身经历,更不会健忘。如果仅是个别的破绽,或许是蔡琰偶然失检;在一系列的谬误面前,又将如何解释呢?所以,我不能不对蔡琰的著作权发生怀疑,并终于肯定它是出于后人的假托。

还有,《悲愤诗》与《胡笳十八拍》二诗也有互相矛盾的地方。《悲愤诗》骚体说:“家既迎兮当归宁”;而《胡笳十八拍》说:“忽遇汉使兮称近诏,遣千金兮赎妾身”,即是一例。在《悲愤诗》的本身中,又有自相矛盾的地方。如:五言体既说“骨肉来迎己”,又说“既至家人尽,又复无中外”等等。如果诗是蔡琰所作,绝不会产生这种种矛盾。

《悲愤诗》见于《后汉书》,《后汉书》是过去的所谓“正史”,指出《悲愤诗》出于假托,会有很多人难以接受。如果把《后汉书》引录这两首诗的来源搞清楚,也许有助于真伪问题的解决。为此,谈一谈《董祀妻传》与《蔡琰别传》的关系。

《蔡琰别传》的作者不知是谁,写作时间也需要探求。侯康、顾三、姚振宗、曾朴等人,一致认为是后汉人所作。侯康说:“凡别传多无撰人,大约皆同时人作。”这就是他们主张《蔡琰别传》是后汉作品的理由。

根据前人的记载,《曹瞒别传》是吴人撰,《管辂别传》是弟管辰撰,作者与传主时代相同。《顾潭别传》是陆机撰,《王粲别传》《王弼别传》是何劭撰,顾、王、王是魏人,陆、何是晋人,作者与传主时代相近。这种情况表明,“别传”的作者与传主,或是同时人,或是稍后一些的人。从而可以推测,《蔡琰别传》的写作时间,虽不能一定说是后汉,但不会太迟。

我还看到,在侯康、顾三《补后汉书艺文志》、姚振宗《后汉艺文志》、曾朴《补后汉书艺文志并考》中,在侯康《补三国艺文志》、姚振宗《三国艺文志》中,在丁国钧、文廷式、秦荣光、黄逢元《补晋书艺文志》、吴士鉴《补晋书经籍志》中,都列举了许多“别传”,而在聂崇岐《补宋书艺文志》、陈述《补南齐书艺文志》中,却一篇“别传”也没有。可见,撰写“别传”这种风气,大约从后汉末开始,魏晋间很盛行,到南北朝逐渐衰歇。这是《蔡琰别传》的写作时间不会迟于魏、晋的又一证明。

《蔡琰别传》既作于《后汉书》之前,范晔在编写《董祀妻传》时,不会不见到它并利用它。根据《北堂书钞》所提供的线索,关于蔡邕“赐书四千卷”一事,《蔡琰别传》与《董祀妻传》相同(《北堂书钞?艺文部?赐书》)。我们也可以从《艺文类聚》所引录的《蔡琰别传》的片断中,发现它确是《董祀妻传》的蓝本:

先适河东卫仲道,夫亡无子,归宁于家。汉末大乱,为胡骑所获,在左贤王部伍中(《艺文类聚》引《蔡琰别传》)

适河东卫仲道,夫亡无子,归宁于家。兴平中,天下丧乱,文姬为胡骑所获,没于南匈奴左贤王(《董祀妻传》)

在《蔡琰别传》的片断中,还保存着一些诗句,我再将它与《悲愤诗》对照如下:

在左贤王部伍中,春月登胡殿,感笳之音,作诗言志,曰:“胡笳动兮边马鸣,孤雁归兮声嘤嘤。”(《艺文类聚》引《蔡琰别传》)

岁聿暮兮时迈征,登胡殿兮临广庭,胡笳动兮边马鸣,孤雁归兮声嘤嘤。(《悲愤诗》骚体)

琰在胡中十三年,有二男,舍之而归,作诗云:“家既迎兮当归宁,儿呼母兮啼失声,我掩耳兮不忍听。”(《太平御览》引《蔡琰别传》)

家既迎兮当归宁,临长路兮捐所生。儿呼母兮号失声,我掩耳兮不忍听。(《悲愤诗》骚体)

《蔡琰别传》中的五句诗,与《悲愤诗》骚体相同。《太平御览》中还引录了蔡琰“边亭与华异”,“胡风春夕起”两句诗,与五言体相同(骚体中“啼”与“号”,五言体中“亭”与“荒”、“夕”与“夏”,个别的字不同。古籍中这种情况很多)。可见,《悲愤诗》先著录于《蔡琰别传》,《董祀妻传》是从那里抄来的。

我又从《蔡琰别传》(虽然只是片断)与《董祀妻传》的对照中,发现《悲愤诗》骚体的一首,在《蔡琰别传》中,既说是“在左贤王部伍中”“感笳之音”而作;改说是舍子归汉时作;在《董祀妻传》中,又说是与董祀婚后,“感伤乱离,追怀悲愤”而作。又如:《蔡琰别传》中写明“春月登胡殿”,而《悲愤诗》中作“岁聿暮兮时迈征,登胡殿兮临广庭”,季节亦不相同。可见《董祀妻传》虽利用《蔡琰别传》,但加以修改。

假托名人,拟作诗文,这种事例是很多的,蜀汉诸葛亮集中无《后出师表》,据黄以周考证,乃是吴张俨所拟作(见黄以周《艺轩杂著?默记叙》)。政治性的文章,尚且出现赝品,并流传后世。《蔡琰别传》中著录假托的《悲愤诗》,《董祀妻传》又据以转录,是不奇怪的。

附带说一下,《艺文类聚》是欧阳询所编,他把《蔡琰别传》中的诗句,列入《乐部?笳》,而《胡笳十八拍》则未见采录,这也是一件可注意的事。可否这样推测,初唐时,假托的《胡笳十八拍》还没有产生出来。如果当时《胡笳十八拍》已经流传,欧阳询在选择有关“笳”的诗歌时,为什么舍弃它而去采录《悲愤诗》呢?

其次,谈谈南北朝的几位文学家和文艺评论家对待《悲愤诗》的态度。

萧统编《文选》,徐陵编《玉台新咏》,都未选录《悲愤诗》;刘勰撰《文心雕龙》,钟嵘撰《诗品》,也都没有评述到它。萧、刘、钟是南朝梁人,徐是南朝陈人,他们不但看到《蔡琰别传》,而且也看到《董祀妻传》,为什么都舍弃《悲愤诗》而不取呢?尤其《玉台新咏》专门搜集汉、魏以来有关妇女的诗歌,才女的作品更是编者所重视的,但竟未采录《悲愤诗》,这又是为什么?

我发现这几部书似有一共同之点,就是:凡经选录、评述的作品,多是有确实的作者姓名,间或是无名氏,至于虽有作者姓名而实系假托,又不知假托者姓名的作品,尚属少见。萧、徐、刘、钟等人之所以不取《悲愤诗》,可能正由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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