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看庙，上车睡觉。”这是国人形容境内旅游的一句顺口溜。到欧洲旅游，尽管所看教堂之多并不少于中国的庙宇，但每上车之后，我却从不睡觉。这是为什么？并不是不累或不困，而实在是车窗外的景色太美，总也看不够。用一位同伴的话说：“哪舍得睡呀？！欣赏这么美的景色，打瞌睡就等于是犯罪！”
我们的旅行团，从巴黎到罗马，一辆豪华大巴在欧洲大陆上穿行了十多天，除了行程表上的游览景点外，每天至少有三五个小时是在车上。其中，数德国的行程最长。我们是由荷兰进入德国的西部，先经科隆抵达法兰克福，再到斯图加特、慕尼黑，然后开赴奥地利的音乐之城萨尔斯堡……三天多时间，在高速公路上奔驰了两千公里！由于德国的汽车工业一直处于世界的领先地位，也就决定了它的高速公路，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成了世界之最。最令我们难忘的，是高速公路两旁大自然的瑰丽秋色，仿佛是在画的长廊里漫游，葱郁的森林，丰美的牧场，锦绣的田野……无处不是景点。坐在我身后的一位大姐，时不时地发出由衷的感叹：“美啊！美啊！实在美呀！”
与这位大姐同排的，是位开影楼的辽宁姑娘，对欧陆风光也情有独钟，始终将摄像机的镜头对着窗外，不停地拍摄。每见到特别好看的树木花草，大姐总是提醒辽宁姑娘：“快拍，快拍！多美呀！”到了第三天，也就是我们将与德国告别之际，她竟颇有些惭愧地对辽宁小姐说：“我的词汇太贫乏了。除了一个‘美’字，就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样吧，我给你念一首歌词吧！”辽宁姑娘自然很高兴，说：“好呀！你一直在为我的摄像配音呢！”随即，就听那位大姐充满激情地朗诵起来：“今天是春光明媚的天，太阳对我们爽朗地笑。迷人的远方问候我们，用一阵清脆的笑声。恬静的白云多么美丽，天空中闪闪发光。越过森林和遥远的山冈，云雀在欢乐地歌唱……”听到这里，我不禁感动地鼓动她说：“你干脆唱出来多好呀！”她却不好意思地说：“退休前我原是坐实验室的科技人员，不会唱歌。真的，我的词汇很贫乏，只有用这首歌的歌词来形容我从来也没见到过的这些美景……”可是，也就只过了三五分钟，她就情不自禁地唱出了声：“今天是春光明媚的天……”
她唱的正好是一首德国的抒情歌曲。虽说歌里唱的是春天，而不是我们所见到的秋天，但是，这秋天也许比春天更美，色彩更丰富，更饱满，更令人陶醉，或可说这是秋天里的春天。我们常见的春天，无疑是绿为主色。在这里，尽管已入深秋，一望无际的森林，霜叶尽染，五彩斑斓，犹如晚云朝霞，烂漫无边。而衬托树丛林带的，却依然是绿色的牧场和田野。兴许是这里的空气特别清新，牧场上的青草和田野上的农作物才显得特别绿。令人感到绿得鲜嫩，绿得透亮，绿得舒展！最令我感到惊奇的是，有时还会在绿野里冒出一片金黄——即在我国只有春天才能见到的遍野盛开的油菜花！……是啊，在这般美妙的绿色王国长途旅行，“越过森林和遥远的山冈”，热爱大自然的那位大姐，怎能不激动得像春天的云雀一样，“欢乐地歌唱”呢？
当然，我们在赞美之余，还会不断地议论和思考：一个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败国，尤其是在作为希特勒老巢的慕尼黑，当年同盟国投下的无数炸弹，几乎烧焦了这里所有的林木和草地，我们怎会看不到一寸焦土的痕迹呢？……导游告诉我们，战后的历届德国政府特别重视生态环境的治理和保护，尤其是把森林看成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条件，下令不许砍伐国内的任何一棵树。法律规定：凡被森林覆盖的地方，必须永久性保持为森林。无论谁砍一棵树，都要赔偿，不是赔钱，而是赔树。当年建世界上最大的法兰克福机场，由于侵占森林，不得不在其他规定的地方栽种相同数量的树进行补偿。德国的森林覆盖率现已超过百分之三十，这在世界各国中是不多见的。因此，无论是在德国的东西南北乘车旅行，上了高速公路，就完全是在森林和草地上穿行。一路所见，无不是绿树环绕，灌木花卉点缀。就连沿途的村落和庭院周围，也同样是绿树环抱，每个窗台上都饰有生机盎然的盆栽花木，让你感到，德国真是绿化到了家。如今，德国雨量充沛，四季均匀，大江小河清澈碧绿；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年平均气温为九摄氏度，温和宜人……这便是德国高度重视绿化对大自然和人民生活的丰厚回报。这就使我不禁想起了伟大诗人海涅的名句：“自从我走上德国的土地，全身流遍了灵液神浆，巨人又接触到他的地母，他重新增长了力量。”……
穿越德国，除了在高速公路上行进，我们还乘游艇，在莱茵河上流连。尽情欣赏两岸旖旎的自然景色和一个又一个古堡、教堂，同样是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古老的莱茵河是欧洲最长的河流，以他为创作源泉而写出的诗歌、乐曲、戏剧和神话故事，比世界上任何河流都多。我们游览的，又正是莱茵河最具历史意义的介于美因茨与科隆的流域，深感那环抱古堡和教堂尖顶的密密层层的森林，透着一种令人敬畏的神性。记得贝多芬也曾惊叹：“在田野中我仿佛听到每一棵树都在此起彼伏地发出这样的回响：神圣的！神圣的！神圣的！”是的，文化创造需要优美和谐的生态环境，土地一旦被森林覆盖，就有了神性，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诗人、作家和艺术家，也就像安泰回到地母的怀抱，“全身流遍了灵液神浆”，获得了源源不断的灵感妙思和无穷无尽的创作激情。这就难怪著名戏剧家克莱斯特把他可爱的祖国誉作了“大自然的乐土”。
眼望着德国迷人的森林，我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德国高度发达的木材加工业。因为在六年前我装修新居时，所选用的就是由德国进口的复合地板。游欧归来，一进家门，踩在依然完好如新的由德国进口的复合地板上，又不禁回想起穿越德国时总也看不够的美丽森林。正如有位当代哲学家所说，先进国家和民族的后面必定有广大森林作为其背景。与德国相比，我国的生态环境保护和森林覆盖率还差得很远、很远。我多么盼望我们绿化祖国的步伐比现代化建设的进程还要快呀！但愿经过几十年的不懈努力，使神州大地也变成“大自然的乐土”，让子孙后代出门旅游，不再重蹈“下车看庙，上车睡觉”的覆辙，人人都欢乐地为祖国的大自然唱起赞美的歌……
2004年12月1日
德法交界处的莱茵河
德国慕尼黑公园
巴黎凡尔赛宫
荷兰风车村
比利时塞浦路斯大广场
梵蒂冈特雷维许愿泉
意大利古罗马斗兽场
卢森堡
瑞士卢塞恩的教堂桥
在萨尔斯堡莫扎特故居前
列支敦士登首都瓦杜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