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枫叶千枝复万枝
原来这位身着湖蓝色锦衣的女子是点香楼中近几年财气最为红火的姑娘——兰芝。
燕王侧目看了她一眼，又将注意转回至初青身上。
初青作为点香楼中的舞蹈教习，兰芝不过是她众多教习姑娘中的一位罢了，当然，她也是将“云腾”练就的最为出色的一位。
此时此刻面对兰芝的行礼她只略微颔首作为回礼，扭头看向燕王时，眉宇间突然略显不安得叫她伸手去紧抓他的手。
燕王也感受到她的不安，毫不避嫌伸手环抱住她，李德山等人见此早已经见怪不怪，倒是一旁的兰芝却乍然变色，一瞬间朱唇微启看着他们二人，一时不敢置信的呆愣在哪儿一动不动。
“兰儿，你怎么了？”亭中的锦衣玉面公子手执一把纸扇出现在兰芝身后，一脸关切的问道。
兰芝瞬间恢复神情，笑着对他介绍，“景程，这位明姑娘是我们楼中的舞蹈教习；景程他是渭南陆家的公子，陆成。”
初青看着陆成，低垂了眼眸漠然点头，倒是燕王在听闻“渭南陆家”时轻挑了挑眉，沉声问道：“渭南陆家？垣净是你什么人？”
陆成本来一脸介怀的神情盯着初青——他们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预先想一亲芳泽的机会，但燕王突然的一句话叫他原先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讶。
垣净，姓陆，名清。世袭渭南将军，武定侯，不久前受封平叛大将军，率军开拔西南，征讨逆贼刘璋。
“那是家父。”陆成压住心惊，回答眼前男子的问题。
燕王恍然，轻声“哦”了一声，打量了一下陆清的儿子，双十弱冠的年龄，一身锦衣玉带富家公子哥儿的打扮，燕王略微有些失望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他身上移走目光，只是随意点点头再无其他。
“阁下怎么称呼？怎会知道家父的名讳？”且听他口气还是那般的熟络，陆成收起方才的轻慢，眼睛打量着燕王心里细细的琢磨着。
这天下间能与严肃谨慎的父亲相交甚深的人，恐也不是一般人。
燕王随意笑了笑，“我与垣净多年同袍之宜，倒是没想到他已经有你这般大的儿子了。”
陆成心惊，看着眼前这人年纪不过而立，口气却是不小，再加上气宇威严，一时间倒是令他不敢小觑。
“敢问公子高姓？”陆成拱手谦虚相问。
燕王正想开口说出他惯用的名字“卫子七”时，一旁的初青突然不耐，推开他的手，“你们先相认着，我与兰芝到亭中说话去。”
燕王正想阻止，却见初青已经拉着兰芝踏着石阶往亭中走去，燕王轻蹙眉头看着她的背影，向李德山瞥了一眼，然后往相反的方向走了两步。
微风徐徐吹来，亭中靛青色衣裙的女子鬓间有几缕发丝散落下来垂在脸颊之畔那道可怖的疤痕上面，她毫无知觉，只轻声责问兰芝道：“谁允你擅做主张，带陆家的小子出现在他面前？”
兰芝冷声讥笑了一声，“卫夫人不会是舍不得，想反悔了吧？”
“你待怎样？”
轻“哼”了一声，兰芝轻笑，“怎样？昨夜我用你昨日下午派人传回消息潜进了行宫，拿到了那份密函。”
初青不言语，看着她等待下文。
“你猜，那份密函中装着什么？”兰芝饶有兴趣的笑着问她。
“难道出了问题？不是摩纳滕飞鸽传回的名单？”初青的心猛地一动，哑声问道。
“是倒是，只不过那份名单被你夫君略微的改了改，到了我们手上就成了废纸一张。”兰芝依旧兴趣不减。
“怎么说？”初青要问个明白，昨夜的那场高烧叫她成功的实现了调虎离山，才叫兰芝有机会进入行宫避开燕王本人拿到了那份至关重要的名单。
“那名单上竟然是朝中三品以上所有官员的名字，其中还包括了你的好夫君——燕王殿下自己的名字。”兰芝咬牙娓娓道来。
初青震惊，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待慢慢恢复神智时，心中想的只有一句话：难道他发现了？
随即她又摇头否定自己方才的想法：不会。
缘何不会呢？因为，她是真的要死了，而他恰恰是知道的。
面对着羽山金黄璀璨，美景接天，初青略微想了想，沉声嘱咐道：“那么重要的名单，他必然早有防备，经昨晚一闹，打草惊蛇，为以防万一你那边先停手，名单我来拿。”
兰芝点头同意，随即又提醒她：“你能亲自去拿最好，但是千万不要误了日子，军师嘱咐，月圆之前必须得手。”
生意成交，初青静静的说出了她最后的条件：“好，但你要答应我，在我没有动手之前，你们不得妄动伤他分毫。”
兰芝嗤笑一声，冷声讥讽她，“卫夫人，我的大小姐，这么多年你的白日梦还没有醒过来，家破人亡啊……想想将军，想想你的孩子，还有小软先生和朝颜姑娘，以及被你们逼杀的吴氏夫妇，还有诸多无辜被你们牵连的万千性命……你是怎么叫自己还能活得这般自在，这般可耻的？”
初青愣愣的听着，最终苦笑代替了麻木的面无表情，她轻言道：“知了，我死了也偿还不了这些罪孽，但是你能活着，我很高兴。”
兰芝血红着眼睛瞪着她，“可我恨不得死了，就死在十年前夜奔为你送信的那一刻。”
那时，她怀揣着明大小姐希望，前往帝都送一封求救书，企图挽救一个谎言杀死他夫君的性命，那是一封用尽她全部心力的书写，只不过待一切清楚明了后，那就全然变成了一场笑话。
初青脸色白了白，轻摇了摇头，转身往亭外走去，踏出亭子的那一刻，知了听到她低哑着声音轻轻传来：“小陆公子人不错……好好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