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确实安静的过头，黑暗略显幽深。明德执着罗衣带来的灯笼走在前面，感受到她因为害怕而略微不稳的呼吸。迟疑了一下，明德停下脚步，转过身。这让罗衣紧张的抬起头，看着他，却不敢出声询问。明德缓缓开口道：“如果罗衣姑娘害怕，可以抓住在下的袖角。”说着，明德伸出没拿灯笼的手，黑色袍子的袖角几乎要淹没在黑暗中。灯笼那小小的一簇光更显得微弱。
“谢谢明相大人。”罗衣害怕的匆匆道谢便伸手死死的抓住了明德的袖子，明德略有些奇怪，这么害怕，刚刚是花了多大的勇气走到相府的呢？罗衣一路都没有说话，倒是明德提了嫁衣的事情：“我知道罗衣姑娘出场制作嫁衣价格不菲。但是舍妹出阁，作为哥哥，还是想满足她的愿望。她曾经对我说过，要自己攒钱买罗衣姑娘亲手做的嫁衣。姑娘家自己买嫁衣，总归是不好的。上次也是出于无奈，才答应了罗衣姑娘一件事。但是，在下知道，这对罗衣姑娘并没有什么帮助。陛下已经今日赐给我的银两，我没有拒绝。因为这是我欠罗衣姑娘的。今天太晚，没有取了给你。明天我会让人给你送去。”
明德说完看向已经有了光亮的巷口道：“我在这里看着姑娘，你只要向前走便可以到‘霓裳羽衣’。”
罗衣接过他递来的灯笼，并没有走，只是说：“我听小姐说过，相府吃饭都有时间规定，超出了时间无论桌上剩下什么都是要拿去施舍给乞丐的。您现在回去恐怕也没什么东西吃了。我走前吩咐差不多这个时候摆下晚饭，您如果不嫌弃就请到‘霓裳羽衣’吃点东西吧。”
“以我的身份，恐怕不便。”明德很直接的拒绝了。罗衣也没再坚持，只是说：“那大人在此稍等，我拿些东西出来给您填填肚子也好。如果您再拒绝，便是嫌弃罗衣了。”
明德本来想拒绝的，但是今天中午本来就没得空吃饭，晚饭又才吃了一口，着实饿了。也知道这个时间回家绝对不会有什么吃的，罗衣又说的恳切，便没再拒绝：“那么就麻烦姑娘了。”
明德走回府的时候，吃着罗衣送来的精致的包子点心，不断地回忆着刚刚的过程。他知道罗衣与自己的妹妹关系非同一般。但是除了自己的妹妹是宫堂堂主，他对五音馆也确实没有更多的了解了，妹妹也一直恪守着保密的原则。因为无伤大雅，他也从没关心过。但也正因为此，他知道罗衣这个少女能以十五岁接掌“霓裳羽衣”，征服整个都城从王妃命妇到普通妇人，所有的女人。这是不简单的事。在他的认知中，女人是最善变又难以捉摸的一种生物。所以，他破例接受了陛下的赏赐除了是这次赏赐的皇命有特殊的含义，不可抗拒，也是为了不欠她的，以免给自己惹来麻烦。今天所有的事情他再次回想了一遍，确信没有什么口实落给他人，便放心的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走进相府。
罗衣回到“霓裳羽衣”并不是没有动摇。她看着蜡烛燃烧的滴下蜡油，好像流泪一样堆成好看的形状，就那样倚在软榻上，一动也不动。编着一条长长地辫子的绿衣侍女捧着盘子进了屋，盘子上是薄胎荷叶边青瓷碗，里面盛着桂花香味的琥珀色汤汁。侍女将盘子搁下道：“小姐，桂花酿好了，您趁热喝了吧。”
罗衣微微支起身子，柔软的小手伸出，接过碗，轻轻尝了一口：“南吕，刚刚明相大人说明天要把钱送来。”
侍女放了盘子道：“那不是很好，小姐从不做亏本的生意。”
“可是说到底，他也是为了让澈姐开心。他说女孩子家自己买嫁衣总是不好的。”
“那小姐是心软了？”南吕歪着头：“那就告诉苏大姑娘，让她不要在上面发明相的事就好了。”
“可是澈姐说，她哥哥是只狡猾的狐狸。你让我想想，等明早再说吧。”罗衣又慢慢喝起桂花酿来。南吕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她知道，明早她家小姐一定会去找苏大姑娘，已经心软的事，她从没有坚持过。
可是，当南吕跟着小姐到了和苏大姑娘一样并不引人注意的苏府时，已经看到了满屋堆着的《五音》。仅仅一晚上，就全部印好了。苏息有些讨好的拉着罗衣道：“罗衣，你看，你看，你投资的钱没有白用。当然还是最要感谢玉润了。昨夜埋伏的人一看到你成功，就回来跟我汇报。玉润付了两倍的工钱，让这些册子一夜就印好了。”
罗衣感到自己的发声有点困难：“只有这么多吗？”如果不多的话，她愿意付点钱，弥补玉润的损失，重新刊印。而苏息以为她嫌少，得意道：“怎么可能，罗衣。你放心，一早我就已经叫人拿到五音馆去了好多……”
“谁叫你这么快就拿过去的？”罗衣的小手揪紧了衣角。
“你啊，你忘了，你说你投了钱，要我迅速一点，不然你扒了我的皮……怎么，罗衣，你还想添加什么吗？”苏息看着她面色有些异常。
南吕略微清了一下嗓子，小声道：“今天早上，丞相府派人把钱送来了。”
送来了……送来了……送来……苏息的脑子回荡的全是这些字眼，这下可以算是她们挑衅丞相大人吗？苏息晃了晃脑袋：“不对。南吕，一大早不带你这样吓人的。丞相府，你说的是明家吗？如果澈姐不拿钱，他们一家谁能拿出罗衣的出场费，更何况是天蚕金丝嫁衣，不可能！还有那个玉润提供的九曲夜明珠足金凤冠，不可能！”
“他为了妹妹的婚事，接受了陛下前两日的赏赐。”罗衣回答了苏息的疑问。
“陛下一次赏了这么多？”苏息倒抽了一口气：“而且明家不受赏赐虽然没有列入家训，但是不是每一次陛下赐东西他们都会捐掉吗？这样做不害怕破坏他们家的名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