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璋微微抬起头又看了小脸似乎在发光似的继续讲述自己的梦想：“我身为女子，虽然不能出将入相，但是总能帮助大哥分担一点忧虑。如果我所做的能让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那就真是太让人开心了。”
是想成为自己的祖父那样的人吗？皇甫璋看着那张沉浸在自己设想中的面容。他并不想将她和沈霁月相比，但是他很难做到。每次看到她，他就会想到沈霁月。同样是名门闺秀，他的这个新婚妻子让他处处惊讶。她过着克制甚至贫穷的生活，还要为了自己的父兄维持体面。即便如此她仍是永远怜悯他人，时时想着为人民如何。她如果是男子一定并不比她的大哥逊色。但是她用了一个直到现在他都觉得怪异的理由嫁给了自己。沈霁月则不同，她是珠玉娇养着长大的，他知道她连轻轻一个咳嗽都能惊动御医，她的十一个哥哥每一个都以能见到自己的妹妹为荣，随叫随到。和总是在关键时刻处处退让，为了明德一朝陪伴就满足的明澈相比，沈霁月就算成了名震天下的沈十二，她身上最著名的还是她是沈家小姐时候养成的气质，卓然不群的傲视所有人。他很多次在五音馆的套间里，透过窗缝看到挂着商业微笑的她，但是无论如何，那种从骨子里带出的傲立之势无法掩盖。掌柜沈十二从来不关心合法赚钱以外的事情，就像她还是沈霁月的时候一样，她不关心做一个合格的沈家小姐之外的事情。她决定了一件事后，不会在乎是否伤到别人了，而是一定要达到目标。就如同她与沈家决裂一般。他至今还被她这样的特质所吸引，那正是他所缺乏的。他若是有她的一半，或许今日也不至于如此。不会成为天都第一浪子，也不会娶明相的女儿，更不会在这里看着自己新婚的妻子，在心中拿她与另一个女人相比。
他知道自己长久的沉默让明澈奇怪，他略微掩饰的看了一眼自己抽出的那支签子，签的正面是一朵描金勾线蔷薇花，下题“白蔷薇”。翻过象牙签，后面是一句诗“且对清觞湛，其余任是非。”接下来是两行小字“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抽此签者自饮一杯，其余各家任意。”
皇甫璋看了抬头问道：“蔷薇花还有别的签子吗？”
“有。”明澈也坐回自己的位子，找了一会，然后抽出一支递给皇甫璋：“我所制的花签有梅、兰、竹、菊、松、柳、蔷薇、海棠、桃花，芭蕉，牡丹，梧桐十二种植物。并非仅限花朵。树签分枯，荣两种。各花以颜色分。除兰花仅有白色，菊花仅有黄色外其余各花均有红白两色，共是二十二支。这是主签，与惯用的三十六支相比，还缺十四支。这十四支是为了增添游戏乐趣的机动名额。每次游戏主签是必备的，但是剩下的十四支可以随意从副签中抽取加入主签形成三十六支。副签有四十八支可选，均是植物之外的动物，典故，器物乃至人物。所以虽名为花签，但乐趣却是多了。”
“听起来很有意思。”皇甫璋看着手上的那支标有“红蔷薇”的签子，翻过来，只看上面写着“石家锦帐依然在？闲倚狂风夜不收。”小字题“雨晴香指醉人头，抽此签者众家各饮三杯。”皇甫璋放下签子：“晚饭的时候到了，我们先去用膳，等晚上回来了你再接着做。”看着明澈听话的起身洗笔，皇甫璋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笔，然后突然问道：“我虽不善丹青泼墨，但好笔也是不少。澈儿为何独选中这只普通的七紫三羊？”
“因为它最普通啊。”明澈笑着将笔放下：“爵爷的好笔若是用坏了，明澈可不好意思。”
皇甫璋沉默了一下，然后对准备和她一同出门的明澈道：“等一下。”明澈看着他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个盒子，然后走到自己面前，把盒子打开：“这个给你。”
明澈突然睁大眼睛，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摇头道：“爵爷……这……这不行……”
盒子里的东西，明澈认识。帝国男子十八岁行冠礼，以表成人。皇甫璋是今年夏日的时候在宫中行的冠礼，由于皇甫昭比他年纪小，所以主持冠礼的是他的父亲恭亲王。虽然如此，作为帝王还是赐予了他的二哥哥成人礼，一块璃龙冰玉玦和一只同样纹理的冰玉镯。玉玦自那日起便配在皇甫璋的身上，而玉镯皇帝虽然没说，但是很明显是给皇甫璋未来的妻子的。所以当明澈推拒的时候，皇甫璋有些奇怪：“怎么了？陛下虽然没有言明，我想宫中的人应该心里都清楚。如果我不把这个给你，那么你就会被人耻笑。我既然和你做了约定，就会遵守，不会让你难堪。”
明澈硬着头皮，心里叹气。她不能戴上这个镯子，戴上容易可是取下来就太难了。而且她深知一旦戴上了，以后皇甫璋休离她也会估计颇多，毕竟他给自己信物，还是陛下所赐的信物，就与其他的不同了。代表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并非一般，若再做一般七出借口休离就会很有麻烦。踌躇了一下，她说道：“爵爷，冰玉乃稀世奇珍，我看看就好，不敢收下。此物是陛下所赐，应当珍藏才是。”
“那你也应当知道冰玉之所以为至宝，除了它冬温夏凉之外还因它坚不可摧，精钢之刀也无法一击折断。一个工匠或许三代才能雕好一个镯子，极为费工。你怎么会弄坏它呢？更何况陛下送了就是让戴的，你看我也只是将它放在屋里。这东西举世独绝，偷了去也不能出手，抓住了有诛九族的风险，没人会打它的主意的。你看我也就是放在屋里保存。”
明澈还想说什么，但是皇甫璋因为看晚饭的时间将近，便不等她说什么，直接自己取了不由分说的给她套上，然后左手拉着那只刚刚套上镯子的手，右手放下盒子便出门去了。黄钟看了一眼桌上空盒子，轻轻笑了一下。小姐聪明过人，才华横溢。但这回恐怕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