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望云之巅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虽然苏云来这里只几个月而已,但她真心的喜爱这个地方。空气清新,山上植被茂密,如今正值春天,鸟儿此起彼伏的鸣叫,花儿绚丽了眼睛,条件不算艰苦。
这里距离市区也就一百多公里,只是因为这里是山区,道路还不很顺畅,进城每天只有来回两趟车。
这是一所九年制的希望学校,一到九年级虽都有,但一般一个年级就一个班,人数也不定,多的一个班四十来人,少的二十几人。近年来,随着进城务工的热潮,越来越多的当地人在城里扎穏了根,不再回来。校长给苏云介绍这所学校曾经的热闹时,苏云从他的眼睛里分明感受到一种热情与激荡。但是很快的,校长遥望远方,目露忧戚,他指着山脚的土地说:“以前人们为了一点土地常争得面红耳赤,可现在你看,只剩一些老弱妇孺,也种不了这么多了。出去的不愿回来,留在这里的想着出去。就现在的留守孩子越来越多,亲情的缺失,对他们人格的形成就是缺陷啊!”校长长久的叹气,而后转过头来,笑着说,“苏老师,你说我们现在许多老师家长都教育孩子要飞得更高,可他们飞高了,却都不愿飞回来,这是好还是坏呢?”
苏云无从回答,但校长这一席话使她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现在上八年级语文,另带初中三个年级三个班的音乐。那些孩子对这个新来的老师喜欢又好奇,他们的班主任打趣说:孩子都喜欢年轻漂亮的,我们这样的老东西真该退休了。苏云对于这样无害的玩笑总是一笑而过。
与苏云一起来的还有一位体校毕业的女孩子谢君碧,据说跆拳道相当了得。她与另一位老师负责全校的体育课,课间操,升旗仪式,反正和体育有关的他两负责。
她们的寝室紧邻着,两人干脆搭伙,一般都是苏云负责煮,谢君碧负责洗。谢君碧开朗活泼,充满青春的朝气,来了不久就成了孩子王。前不久,还和孩子们一起钓螃蟹,足足有几十只,提回来后叽里呱啦的要吃清蒸螃蟹,嚷着苏云给她弄。苏云只得为她洗手做羹汤,其间,谢美女颇豪气的说空了再去弄几条鳝鱼,还说春暖花开了,蛇也该出洞了,龙凤汤很滋补。吓得苏云瑟缩着看着她,而谢美女却一阵风的跑去打篮球了。
两人在远离城市的喧嚣后,在淡了酒红灯绿的单调寂寞中,成为彼此相依的朋友。
五一来临,谢君碧问苏云回去吗,苏云摇摇头。两人决定到市里去买一些生活用品,教学用具。
两人八点乘车,还算好,十二点到了城东车站。这里紧邻一个庞大的批发市场,门类齐全,应有尽有。苏云买了一架电子琴,暂时寄放在车站旁的一个面馆里。
而后两人向市中心进发,苏云突然有一种入世的感觉,车水马龙,人潮涌动的,热闹繁荣的。与那自己刚来的地方如同两个世界。
逛累了,两人到一家咖啡馆歇歇脚。苏云习惯性的望着窗外,谢君碧望着她,两人各有所思。苏云不知道为什么一下想起了程家贤,其实苏云自己知道她其实时常想起,只是她习惯用忙碌来学会忘记。在这样一个下午,苏云突然无比的想念。一起生活的情景如幻灯片般在脑海中闪现。看着从自己眼前走过的行色冲冲的人,苏云总想前边一定有人在等待他;看到走过的亲密情侣,苏云总是祈祷他们能一直快乐下去,不要像------像谁呢?
谢君碧看着落寞的苏云,她知道她有她的故事,只是苏云不曾向自己倾诉。她捏着手机,她已经发送了他们的坐标。透过落地玻璃,她看到一辆黑色奔驰停在路边花台边,但她知道那个人就在车里,或许,不,应该是肯定他就在里面,甚至肯定的是他正注视着苏云。
谢君碧还记得几个月前,自己拘谨的站在他的面前。他没有问她,只是说你到S县一所希望学校支教一年的话,你可以得到本市任何一所中学的聘任合同,当然你也可以到中程国际任职,待遇只高不低,随你选择。
谢君碧承认当时有点懵,但他就坐在校长办公室,校长显然认识他,还对他很恭敬,应该不会是一个骗子吧。在犹豫之时,校长说道:“谢同学,这是一个机遇呀!你还犹豫什么?程总------”
“张校长,让她自己决定。”一个听起来客气又威严的声音打断校长,谢君碧诧异的看向那个年轻男子。
“为什么?”谢君碧摇摇头,“我是说为什么选我?”
“你会跆拳道,我看过你档案。”
“啊!”谢君碧更疑惑了,“就这样?”
“就这样,你只需要成为另一个支教老师的同事,就行了。”说完,那个男子,喔,那程总就看着手边的茶杯,眼神缥缈。
好奇宝宝谢同学还想问,那个人是男是女,是你什么人,年龄多少------但那程总已经站起来,说道:“在下午五点之前答复,到时候有人和你详谈。”说话间他放下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便签,毫不迟疑的推门而去。
谢君碧浑浑噩噩的走出去,校长送完程总,正在走廊上,看到她又说道:“小谢同学,机不可失呀------”至于校长还说了什么,谢君碧记不起来了,张校长啰嗦了一阵,看着木木的谢君碧,摇摇头走了。
谢君碧往寝室走,一路上她还在质疑:这样的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要知道自己从小到大买彩票从来没中过,就是刮刮奖也没刮中过,连寝室聚散发票刮奖也姐妹们嫌弃------
回到寝室,打开电脑一收索,谢君碧觉得自己真的走运了。
谢君碧一度很兴奋,感觉像无间道。她曾津津有味的向程家闲讲述苏云在学校的生活,为的是对得起那丰厚的条件和额外的薪水。直到一天,她告知程家贤苏云生病了,程家贤沉默之后,拜托她好生照顾苏云。在那一刻,谢君碧承认自己被感动了。一向大大咧咧的小谢同学伤感了,还吟诵出“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样的句子。
苏云还纳闷她是不是受刺激了。谢君碧赖皮的蹭过去问道:“云云,你有爱过吗?”苏云淡淡的笑着说:“小丫头怀春了。”谢君碧遗憾苏云顾左右而言他,原想着苏云要是回答出惊天动地来,自己也好交差,只得在心里哀叹。她摇摇头说:“只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罢了。”
然后诗不咏了,改唱歌了。站在半山腰,迎着风,插着腰,使劲的唱。校长也由着她,说这地方太寂寞,找点乐子也好。苏云问她为什么老是站在山腰,谢君碧说想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苏云笑着说着好山好水好花的还不够看,谢君碧黯然的说从小就看,不新鲜了,就想看看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
这时的谢君碧,怀着对都市的向往,在美好的人间四月天里,遥望。
谢君碧凝望着渐起的街灯,迷蒙的夜色迷茫了眼睛,也勾起她些许伤感。她放下杯子,对苏云说:“云云,你看外面的花台里的花真好看,我们去坐坐吧!”其实,她希望程家闲能近距离的看看苏云。
“怎么,坐不住了,要出去了?”说着,拿起手包,起身出去。
可当两人走出去时,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不知所踪。
两人走走停停,累了,两人决定就近找一家旅馆。
程家贤看着走进旅馆的苏云,他把车靠在路边,从车上下来,燃起一只香烟。已经多久没见面了?程家贤想着。本来告诉自己不见的,至少不会刻意的去见,可是内心又是如此的急切,以致听到她们要到市区,自己就又马不停蹄的赶来。本想装着在这里偶遇,但看着她时而与谢君碧谈笑风生,时而又沉默寡言,自己却没有力量走到她的面前,告诉她自己从民政局出来就后悔了,告诉她其实可以重新好好的生活的。
程家贤将燃尽的烟头扔进垃圾箱,算了,他告诉自己,只要她过得好就放手吧!他再次回望宾馆,发动车子消失在夜色里。
站在窗边的苏云望着宾馆大门,望着进入车内的身影,只觉得莫名的熟悉,她旋开门,跑向宾馆大门。可是当她跑到门口时,一切又都了无痕迹。怎么可能呢,苏云摇摇头,她走到人行道的花台旁,坐在台阶上。怎么可能,他此时应该在那美丽的海滨城市,那里有古老的遗迹,有现代都市的便捷,有他的家人,有他的事业。他是那样的繁忙,怎么会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