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家中众人的安排,王家老爸随即提着重新包装好的那套酒具往李主任家赶去,临走放话道:“晚上我就在老李家吃饭,你们不用准备我的了!给他家送这么一套好东西,他可得招待我一顿炒肉。”
王家众人听了都不禁失笑起来,这个小心眼支书,光记得自己给人家送礼,忘了自己也是问人家要东西了。等给王光英找出带到陈家的东西,王家老妈拿个篮子把东西装好。看见王家姐弟两个还在地上呆站着,随即吩咐道:“你们两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换身衣服。还有军子,换上那身你爸给寻摸来的军装,咱家天到丁家可是商量正经事,你可得收拾的精神点。”
说完从裤腰上拿出一串钥匙,走到大扣箱那里打开盖子,翻翻捡捡找起送人的礼物来。翻过来复过去,总算是挑拣出了两块衣料,于是提着两块衣料来到炕边上。边铺开查看,边询问道:“英子、军子,你们说说这两块料子那个给铃子合适?”
王光英本来正在看老妈给准备的软大米粉,闻言立即走回里间。看见炕上的料子一块是李春华穿的那种粉色的确良,一块是蓝色的布料,正要开口说粉色的确良好小姑娘一定喜欢。
弟弟军子走到炕边指着粉色的确良道:“这个、这个,主任家老婆让铃子妈给做来,铃子偷偷让我见过这种料子的小布头,说等以后有机会了她也要扯上一块这料子。”
王光英闻言也点头道:“是不错,今天春华姐就穿了件这褂子,我看着还行。”
王光英说的还行,是指以现在的眼光看,对于她自己来说这种粉嫩嫩的,实在是接受不了。可以说她是自初中以后,就再不怎么穿这种粉了,因为穿起来实在是恶趣味。可在现在这种物资匮乏的年代,这种颜色的料子,那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难得,听说有的人还专门四处买这料子做结婚时的穿戴呢。
王家老妈听了为难的看着王光英道:“英子,你不后悔?这可是专门给你留的。别我给人铃子家送过去,人家做出衣服穿出来了,你才哭爹喊娘的,我可是不理。”
王光英闻言翻白眼道:“那行,你把蓝色的那块给我,这样不就谁都满意了?”
王家老妈闻言又变成看着王家弟弟王建军为难道:“这块料子是打算给军子做衣服的。”
军子闻言也不舍得看着那块衣料,他身上的那件衣服,手肘、领子那里早就磨破上了补丁,正说要缠着他妈给做身新的,平白让给他姐总有点不甘心。
王光英闻言笑眯眯的看着这个白捡的新老弟道:“军子,你看你姐我的料子让给你媳妇了,那是不是你的料子就应该让给你姐我呢?”
军子闻言发傻道:“媳妇,就算铃子快成我媳妇了,这和我让料子有什么关系?”
王光英闻言不依的对王家老妈挑拨道:“妈,你看,这小子还没娶到媳妇呢,就知道占东西了,还不打出去。”
王家老妈闻言仔细看了看炕上的那两块衣料道:“你们这一说还不错,等铃子和咱们军子定亲时,一人穿粉色,一人穿蓝色倒是般配。”
说完看着王光英道:“别和你弟他争了,又不是什么好颜色。等明天妈上趟城里合子社给你扯上快淡蓝的,那做衣服才好看。”
因为今天只是商定,再说等于是给丁家闺女送铁饭碗去的,王家老妈拿了块料子,提了两条鱼就要出门往丁家而去。而且听老妈的意思,其中一条鱼还要顺道给王光英的姥姥送去呢。
见家里人都要出门,王光英赶忙询问道:“妈,我呢,我在那吃饭?”
其实王光英要问的是陈培家在哪住,可一想这问题也太幼稚了,要是王家老妈听了非觉得自己女儿烧糊涂了,所以硬生生的改了话题。
王家老妈闻言头也不回的回道:“在你陈婶子家一块吃了就算了,你又那根筋不对了?告诉你不准和培子再闹矛盾!”
王家老弟闻言也幸灾乐祸的附和道:“我刚才见培子哥在河滩筛沙呢,这会说不定也快回来了。人家昨天好心好意拿豆花来看你,你还扭头不搭理,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让咱爸咱妈宠坏了。”
说完生怕王光英追过来打的快步往院子跑去,走到院子中央才又恢复胆子道:“我就喜欢培子哥,上海来的那假领子看着就头疼,你可少给我找那样的姐夫。”
王家老妈等走到王家老弟跟前,凶狠的拍脑袋道:“说什么呢,你姐是那没脑子的人吗?人家现在可是主任家春华看中的人,你少在那里胡咧咧的让人说三道四,不然可是破坏主任、支书团结关系。”
被王家老妈一巴掌拍的,又被一顶破坏村干部关系帽子压得,王家老弟立马胆小的缩了缩脑袋,闭嘴不言。
最后王光英无奈的只能锁了门,挎着个小篮子、提溜着两条鱼,委屈、可怜兮兮的站在王家大门口四处张望。期盼来个人,可以让自己打听、
说起来王光英为什么光光不认识陈培家,就不得不说起陈培家的老宅子。陈培家的那幢老宅子就在那一片凶宅里,当初等于是被村里没收了的产业,等特殊时期完了要还陈培家时,村里既不敢给陈培家也不敢要,于是无奈只得在新农村那里给重批了一块宅基地做补偿。而陈培家现在住的房子,却是六零年回来后借住了十几年的别人家房子。王光英也知道就在离王家不远的这几家里,可就是弄不清到底是哪家。
就在王光英做雕像发呆时,王家门前竖的那条小路上,慢慢走过来一个穿着红背心、黑裤子,扛着把铁锹的年轻人。走近了只见这人顶着个这年头非常多见的锅盖头,不过他的头发好像比锅盖头短点。再走近,哇!不得了,这是哪里来的花样美男,和韩国那个宋承宪简直是没两样,可惜就是比他黑点,总体比他还要秀气点。可这花样美男般的洋气容貌,穿上个山里逮出来的那种土装扮,冲击力实在是不一般,最起码王光英是一下子受不了,真是太暴敛天物、太糟蹋东西了。
想到花样美男,随即脑中浮现当初看过的陈培的照片,和眼前的人一对比,完全吻合,所以这人必是陈培无疑。可自己该怎么和他打招呼呢,王光英不禁又是手足无措起来。
没等王光英想明白,那土洋结合的陈培首先笑脸相迎的打招呼道:“英子,出门呢?你病好了?”
王光英随即故作矜持的也微笑道哦:“陈培你回来了,我正好要到你家求婶子给做点猪油糕,咱们一起走?”
陈培闻言马上笑得更灿烂道:“行,你病刚好,用不用我帮你提篮子?”
王光英摇头,然后和陈培并排相跟着走。陈培的铁锹本来是在右肩膀上扛着,见王光英走到这边,生怕挂到她的挪到左肩膀。
见王光英因为他的动作望过来,赶忙腼腆的解释道:“我换换,要不晃来晃去的说不定会碰住你。”
听了他的话,王光英顺势问道:“去河滩筛沙了,军子说刚才见你了?”
陈培闻言仍是腼腆的笑道:“嗯,现在天气好多干些,今年的工分就能多不少。”
说起来小庄村可是个富裕村子,不是说他的土地出产好,而是村里靠河吃河。因为正好在利于产沙的中下游,地势平坦适合挖沙,所以谁家只要有劳力,那么趁休息下给队里挖沙、筛沙子、敲石子的,都能挣到不少工分,所以就算是最差的人家,吃喝上却也不是太愁得厉害。而且村里不时还会集体烧几窑石灰,那也是来钱的活。所以就算是陈培家这种成分不好的人家,只要陈培家爸和他出力,日子也不是太苦。再说村子里本来就是没什么大地主、大富农的,都是自己苦过来置办的家业,所以村里人相互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没什么太扎刺或是挑事的人。
陈培说完,王光英笑眯眯的举着手里提溜的两条鱼道:“这是军子刚逮回来的,新鲜着呢。婶子不是爱吃鱼吗,咱们等一会就做了它。”
说完又假装不好意思的补充道:“我妈让我一会在你家吃饭,婶子不会不高兴吧?”
陈培于是硬接过王光英手中的鱼道:“说什么呢,你不来我妈才不高兴。昨天听说你病了,她赶紧给你做了豆花,连我都没让吃一口。你喝了没有,甜不甜?我说不要放那么多糖,她非不听。”
王光英那里喝过什么豆花,可现在又不能掉链子,于是只能瞎掰道:“味道正好,陈婶做的东西,那就是好吃。这不,我家又来求婶子做猪油糕送人。”
陈培闻言看了一下王光英挎的小篮子,见里头装了不少东西,随即好奇的询问道:“送谁呢?这么精贵的东西,现在软大米可是不好找。”
王光英想着反正是谁都要知道,而且可算得上是铁板钉钉的事,自己不妨现在就说出来,省的让人以为存了隔阂。于是三言两语的就交代了自己和李春华不上大学,把名额让给弟弟和丁铃的事。
陈培听了,虽然点头,但仍是狐疑道:“这倒是可以,反正丁家成分也好,在乡里应该能通过。不过你真的就不上了,以后出来可是有公家饭碗的?你是不是因为其他的,算了,反正已经不上了,那么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因为知道这一届县里的高中毕业生,其实有间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以王光英对自己的以后生活并不担心,于是心情愉快的回道:“操那心干什么,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傻人有傻福!”
因为知道陈培也是被馅饼砸住的幸运儿,所以王光英反问他道:“你呢,你高中也毕业了,打算干什么?”
陈培闻言苦笑了一下,接着又振作道:“你知道我成分不好,没办法上大学。不过幸好咱们村靠河吃河,我每天在河滩筛些沙子,到时再地里干活,挣的工分也就足够了。”
由工作突然想到一条发财之路,随即赶忙追问道:“哎,陈爷爷、陈叔、陈婶的手艺,你学下来没有?”
陈培闻言不明所以道:“手艺,什么手艺,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