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玉看着甄爱冷笑,像是见到了一个很滑稽动物,慢道,“甄小姐,你以为温香把什么都说与你了,就好拿我们问罪吗,那是不可能的。我要用事实告诉你,在这袁府,即便是我们这等下人的命,也不是你这样主子不主子,下人不下人的人能要的。”晴玉说完了,像是松了很大一口气,颇有些得意的看着她。
甄爱脸一沉,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并不是很明白晴玉在说什么,但也听出了,怕是温香知道了晴玉有什么秘密。现在猜是自己知道了,所以有了如今的场面。
甄爱顿了顿,继而又道,“晴玉,你不用紧张,温香只是告诉我你是管食的丫鬟,所以过来问问你,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晴玉一笑,却比哭还难看,看到春桑她们快到了,也顾不得仪态,破口骂道,“甄爱,你以为现在看我救星来了,就改口,然后改日再去老爷那,告我们的罪么?我告诉你,那不可能,你就等着吧。”
晴玉一脸欣然,心中也不像最初那么担心。是啊,等春桑这一来,把甄爱祸害田小夫人的事告诉嬷嬷们,陶嬷嬷肯定会上报老爷制她的罪。更何况,府中的人都知道,这当权的刘夫人向来和甄爱不合,若不是有老爷平日里罩着,甄爱现在还活不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个问题。
“你到底想做什么?”甄爱的心里,莫名的涌上了一种不安,这世上可怕的事,莫过于,别人在悄悄地算计你,而你却不知道。
她看着晴玉笑,晴玉笑得像一朵杜鹃,姹紫嫣红,煞是好看。不过,这杜鹃啼血,口边那些红痕,像是划破了她雪白的肌肤,嵌入进皮肤的纹路,用一种诡异的轨迹,在唇边滞留。
晴玉神色渐渐地有些黯然,有些喃喃自语,“做什么?我。。。。我只是不想死。。。。”她的瞳孔开始散大,仿佛回忆起了自己在家乡,那个青山绿水,桃花满园的地方,她承欢父母膝下,每天一醒来,就能享受到大自然最明媚的春光。
溪水中泛着竹筏,竹筏上撑船的小哥,是她的青梅竹马。眉目如画,两情相悦,堪比文君之于司马。看那春风拂面桃花开,闻那绿水荡漾香满怀。这样的日子,大抵是她一生中最为美好的。
但自从她十五岁那年,入了袁府为婢。这些以前的日子,就成了她遥不可及的梦,二十五岁回家,那时,自己都成了一个老姑娘。纵然青山绿水依旧,但那人面桃花还在吗?那青梅竹马还在吗?那最最疼爱自己的父母还在吗?
子欲孝,却已父母不在。子欲爱,却已爱者娶人。
晴玉难受,这种难受比死亡更来得恐惧,这种因害怕死亡而起的恐惧,也是因为晴玉她太想爱的缘故。
她不敢再想下去,她盼望着,如果这次自己把甄爱诬陷之后,能够获得提早回家的恩赐,那么,她便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便种田也好,即便织布也好,即便是做那深山老林中最为平凡的千千万万妇人中的一名,也比现在这个处境好上许多。
晴玉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春桑和一众嬷嬷们,已经到了跟前。
她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定了定神,对着嬷嬷们笑道,“见过众位嬷嬷,晴玉有礼了。”
春桑见晴玉脸上多了一个掌痕,怒视着甄爱,斥道,“甄小姐,你可是把晴玉打了?”眼神乖戾狠毒,晴玉嘴角淌的血,竟向是她自己流的一样。在这袁府,从一开始,她就与晴玉相依为命。如今已有三年,这个中的姐妹情谊,不是外人能够说得清的。
甄爱见春桑这样望着自己,心里不免一突,失笑道,“我何时打过她,那一巴掌是她自己扇的。”
“你撒谎!”晴玉蓦然的变得歇斯底里一般,眼中隐隐含着血丝,像是一头清怒的小兽,转头向陶嬷嬷说道,“陶嬷嬷,你可得为我做主,这甄爱见我知道了她不干净的事情,就伸手打了我一巴掌,若不是我提前有个准备,让春桑去请了您过来,怕是明日这偌大的袁府便找不到我晴玉这个人了。”说完,晴玉便哭了起来,这哭倒也是七分为真,三分为假。
甄爱愣了愣,见一边的陶嬷嬷狠狠地瞪着她,急道,“晴玉,我何曾得罪过你,让你这般的诬陷于我。”
陶嬷嬷听了甄爱说话,反笑道,“甄小姐先莫急着说话,待老身看看,您再说也不迟。”她眯着眼,笑着对旁边的晴玉道,“你说说看,这甄小姐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她要对你杀人灭口的。”陶嬷嬷边说,边对着旁边的一个嬷嬷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先回去把这事禀告给刘夫人。到时,万一这甄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那刘夫人就能第一时间向老爷邀功。自己到时,也少不了好处。
晴玉听陶嬷嬷这么说,阴恻恻的扫了一眼甄爱,狠毒中又带着一丝怜悯。她笑,这甄爱真是个初生的雏儿,刚才自己那么拖延时间,并近了身,她却没任何反应。这侯门深府的,少了那股子机灵劲可不行啊。
晴玉假装着怒斥道,“这甄爱,真正是个禽兽不如的主儿,她平日里似乎和袁谭大公子一家很亲近,实则内里恶毒。田小夫人生下的怪胎就是她做的鬼。”言辞狠厉,大有一种不定甄爱的罪,誓不罢休的成分。
陶嬷嬷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但甄爱却看到了,那阴沉着的背后是难以抑制的喜悦。可她,她怎么会是害田蕊的凶手?甄爱正想反驳,却见陶嬷嬷开了口。
“晴玉姑娘,你说的可是真话?这事可开不得玩笑,若是让老爷知道了你口出狂言,这可是要判死罪的。”
晴玉淡道,“贱婢说的话,一切属实,如果陶嬷嬷不信,大可以搜一搜甄爱的衣带,方才我就是悄悄听见甄爱说要将这害了夫人的毒药烧掉,实在是气不过,才过来阻止,哪想这甄爱见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就要灭口,亏得我拖住了她,才让春桑去请了您。”刚一说完,便泣不成声。
陶嬷嬷对甄爱笑道,“甄小姐,您听听,晴玉都这么说了,这事老身可做不得主,替小姐先瞒下来。只得让我们搜搜便好了,想来小姐也不会觉得有碍。”
甄爱双眼圆睁,急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但这故意陷害当然是提早就有了准备,即便被搜出来什么东西又有什么?若要治我的罪,怕也是刘夫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陶嬷嬷,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可是清楚。”
陶嬷嬷见甄爱一语说破,老脸羞红,对着众位嬷嬷道,“姐妹们不要听这甄爱胡言乱语,就算是这甄爱无罪,我们也可搜她,天大的事,都有刘夫人在上面顶着,我们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说完,便带头伸向了甄爱的衣带。
甄爱挣扎着想摆脱她们的手,但人多势众,而她又势单力孤,一时间便被众人控制住,一个身材矮小的嬷嬷在仔细摸了小半会儿后,从甄爱的衣带中掏出了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药包,对着阳光,发出昏暗的黄。
激动道,“我找到了,找到了,这个甄爱,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嬷嬷一口啐在地上,再用脚使劲的捻了捻,似要把甄爱踩成肉酱。双眼含媚,谄笑着对陶嬷嬷道,“陶姐姐,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陶嬷嬷拿过药包,放到鼻尖一闻,然后用余光看了看正紧张得流汗的晴玉。
蓦然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