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的眼神,像是蓦然的变得凌厉。深棕的瞳孔不断的收缩,黄蜡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得诡秘。
“不错,你从涉足丁夫人的那件事起,就一直是错的。”
田丰的神色变得有些激动,以他现在的行为来说,确实不得不说,这是不智。他不该和甄爱说这些,但他又按捺不住脑海中的感受。没人能做他的听众,即便是自己的妻女也不能。这之中的秘辛,不是谁都能听得的。
甄爱被他这么说,说的心里有些不好受。自己是错的?这怎么可能,丁夫人明明已经……
她恍惚的想着,忽的想起来,当初自己查这件事时,是有破绽的!
是那曼陀罗!以曼陀罗之毒性,服用一日,即便再多,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成那么大的麻烦!可是,丁夫人明明已经承认,毒是她下的,那有怎么可能再会有其他人再去图谋?
田丰神色有些阴冷,看着甄爱,“若不是,我已将你看做是一个死人,何须再告诉你这等秘辛。我只是愿劝你,这袁家,是没一个好东西的。”
“先生这是何意?”
田丰语气变得更冷,冷得令甄爱觉得有些刺骨。
“以袁绍现在,不说日后如何,单说眼下与那曹阿瞒,不是我说,以他的为人,必遭身亡的下场,而你们,在没有袁绍的庇护下,还能在刘夫人的羽翼下生活吗?袁熙是袁绍的儿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你,这个连名分都模模糊糊的人,如何能活之?!”
田丰话一顿,甄爱愣了愣,没想到这田丰于此时竟看出了袁绍兵败的下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甄爱确实离死期不远。田丰好似洞悉了自己的命运,袁曹大战一触即发,他田丰似乎也没了幸存的愿望。此刻说出这些话来与甄爱听,也无妨了。早死与晚一些死,这其中的区别,又能有多大呢?
袁绍!田丰目中的怒火似是形成了实质。若不是丁夫人的身死,他也不至于如此恼怒。
“袁家没一个好东西!”田丰又喃喃道,嘴角一勾,似乎是苦笑。
苦笑中,透露的是满目荒凉。他看着甄爱,看着甄爱如柔荑般的手,莲藕似的腰肢。遥想数十年前,丁媛她也是这般的样子。
妖童媛女,荡舟心许。可笑!这只不过是一个只存在于神话中的故事。
“你可知道,可知道……”田丰的话,变得有些颤抖,似乎是极力不愿说出这个事实。
末了,是叹了口气,“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袁绍!”
袁绍?甄爱口中念了一遍,还是很费解。难道按田丰这么说,袁绍还能怎么做,毒害自己的儿媳妇?这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事实上,确非他所想,田丰的话说得慢,字字还是很清晰的。
“你可是不知啊,要不是丁媛的她死了,我恐怕也想不到他身上。要说这袁绍,蠢笨起来非同一般,聪明起来,倒也不可小视。”
田丰拂袖在椅上坐下。
“当日,你道明了丁夫人的所作所为,那一刻,我对这是有几分的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承认了,我还抱怨自己当初识人不明,可没想到,我听闻丁媛她,是因为下曼陀罗而死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之中没那么简单!”田丰边说着,边愤恨的连吐了几口气。
“你可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袁绍!”
甄爱听得心中一紧,果真是扯到袁绍身上了。
“我断断没有想到是这样,那一日,我到府医那儿去看曼陀罗的记录,以前只是知道有这么一种东西,可我到了那儿之后,却是发现了另外的端倪。”
端倪?甄爱心神一定,这田丰说话说了这么大一半天,终于看来是要到进入正题了。
“曼陀罗之毒,重在让人产生幻觉,除非是长期服用,短时间内是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害。这一点,恐怕现在的你是有点明白了吧?”
甄爱点点头,这个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一星半点,只是没有注意,这一次,看来自己真的是做错了什么。那曼陀罗,确实是能对人产生幻觉的,从丁夫人当初带自己去看时,她就知道了。
说到这,田丰对于甄爱,眼神中又多了什么更多的变化。
“而我翻到用药记录时,曼陀罗全数是幼种送了出去,而下面的藏红花,又被人取走,并无留名。”
田丰的呼吸变得急促,“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这藏红花是何物,要不是去药舍查看曼陀罗的页册,我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那藏红花是何物!亏得那藏红花的注释就在曼陀罗之下,而那服用之后所产生的症状,与我小女无异。”
说到这里,甄爱从这只言片语中倒是明白了一些。
田丰这是说,那藏红花恐怕才是害田蕊最终的凶物。而那曼陀罗,顶多是其中的一个插曲,一个被人用来当做替罪羊的插曲。
甄爱蓦然有了一种骨子里透着凉的感觉。
未知的算计果真是可怕的,自己被人所利用,当真是分毫未觉。
“你是说,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袁绍?”
田丰语言梗塞,“正是。”眼中神色复杂,不知如何。
要说袁绍,对他有知遇之恩。而他对于丁媛,更是另一种关系。只是还未告诉甄爱而已。
“能在药册上不署名取药的,除了府医本人,就是袁绍。而最好对田蕊下毒的人又是何人?不是丁夫人,亦不是刘夫人,而是府医!对于医者的信任,任谁都不会有多加怀疑!”
这一番话,说得甄爱一惊,只不过,现在田丰的话还漏洞百出,仅凭现在的情况,还是难断,自己唯有听接下来田丰要怎样说。
田丰也知道那些事还不足以成为证据。
“起初,我只是怀疑,而当我后来向袁绍提及丁夫人的事时,并说出那曼陀罗之事。我就从他的眼中发现了,那股寒意,那种他所特有的,瞳孔收缩的习惯。若非是他对我亦是起了杀心,我自然不敢妄自乱下推断。”
甄爱一凛,这田丰,竟然冒这么大的危险,去探袁绍的口风,当真是无异于虎口拔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