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但你这些都不过是主观臆断而已,如何能成为真凭实据?”甄爱饶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还是吐出这么一句话。
田丰眉头一皱,“主观臆断?那是什么东西?”
甄爱这才想起来,那些什么主观客观的都是几千年后的事了,现在说与田丰,田丰也不会懂的。
“就是都是先生自己的猜测,这些如何当得真?”甄爱不想把名词解释得太复杂,随口就说道。
“不会错的,我单凭那神色就能判断。”田丰苦笑,能让袁绍如此做的原因只有一个,袁绍已经发现了当年的事。
这样恶俗的事情,当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往往就是一种出乎意料的情境。
谁能想得到,高高在上的丁夫人,会和自己是青梅竹马,而那袁绍却是一个横刀夺爱之人。
那一年,清酒桃花。那一年,美人月下。
那一年,橱窗是煞白的纸轻糊的。
那一年,是一个属于他的,恶俗到底的故事。
才子佳人,就像是无数书中写的那样,田丰那时的少年意气,自然发现了那个一直在身边的丁家少女。
名门出贵女,丁媛的一举一动,都能令他沉迷。只是,他不过是一介寒门,还娶不得丁媛那样的女子。私奔似乎唯一的出路,但他不想。
田丰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真傻,即便是私奔了又怎样?凭借着自己的才能,如今还是能混的一个好地位。
就在他做出抛弃决定的不久,丁媛就下嫁到了袁绍家。
袁绍也没有想到,新婚之夜,床单上的落红是丁媛用鸡血做成的,而丁媛的腹中已是怀上了田丰的孩子。
袁谭本就不是袁绍的儿子。
田丰现今不知道袁绍是如何知道袁谭的底细的,否则,以袁绍的脾性,又怎的能残暴到毒害自己儿媳的地步。
田丰当然是不会知道了,袁绍知道袁谭不是自己儿子时,已是十数年过去。十数年的感情,已让袁绍再也下不去手。
但以袁绍的脾性,自然也不会如此轻易揭过,他不想袁谭与田蕊再拥有孩子,他不想再替田丰做着好事。不仅如此,他不动袁谭,却仍然不动田丰。一来丁夫人已经自杀,现今死无对证,一旦杀了田丰,那也只会使天下人寒心。更遑论自己帐下的谋士许攸、郭图、审配之流。二来未斩曹阿瞒,却已先自断一臂,他袁绍虽然不甚聪慧,但也没有用昏庸到如此的地步。
谋士,武将,兵卒。三者缺一不可,要是袁绍真的没有一点的头脑,他也无法做到现在这样四州之主的地位。
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杀田丰,也得是除掉曹操这个大敌之后。
这一点,袁绍肯定是不会让田丰知道。而田丰所知道只是,当自己明白袁绍知道这件事,自己能活下来的期限肯定不会太久。
甄爱听完田丰所说,有了一种恍惚感。
饶是她,也没想到这之间竟然会有这样的秘闻,这是她所不能想到的。
那田蕊岂不是和袁谭属于近亲结婚?
甄爱咋咋舌,“先生,那田蕊岂不是……”
田丰斜着眼瞅了甄爱一眼,淡道,“田蕊不是我女儿。”眼神中的光彩暗了一下。
田蕊竟不是田丰的女儿?这真是有够扯的。甄爱脑海里早就混成了一团,田丰这一大家子,关系委实是复杂得紧。
那田静兰也不会不是他的女儿了吧?
田丰似乎是看到了甄爱眼中的疑问,淡笑道,“你就不必那么惊讶了。你是见过了田静兰了吧?那才是我亲生的女儿。田蕊不过是我家里的一个婢女,被我收成义女罢了。这个倒是瞒了不少人啊。”田丰笑得很是牵强,当初他想着让田蕊乔装成自己鲜被人看见的女儿,然后嫁给袁谭,这个实际上是自己的儿子,这样,就能使自己与袁谭接触的机会增加不少,更能使自己与袁谭变得更加的亲密。
这样的如意算盘,似乎是自己有些算错了。那田蕊似乎已经有些脱离自己的控制,自从丁媛死后,他不知为何,全身上下都是一股无力感。
这大抵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秘密的暴露,袁府的暗潮汹涌,刘夫人平日里又张狂的欺压。这些都让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至于田静兰,你是见过了,那一****和她初见时,就是我安排她去取温香的尸体。却不想,竟然发生了那等事,让我原本的算计全部落空。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田丰说这话,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顾虑,丝毫不怕眼前的甄爱是温香的主人。
甄爱心中一沉,蓦然听到田丰说起温香的名字,心里就是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这也有些颇为难为她了。
“温香。”她咬了咬牙,她是该恨眼前的这个男人,无论他现在所说的故事都表明,他也不是那么的容易。
田丰有些置若罔闻,“想必你现在是猜到了是我杀了温香吧?”田丰不在意,笑了一笑,“是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温香是我杀的。”
甄爱已经料想到了是这么一个结果。可当这句话从田丰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自己还是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田丰闭上了眼,满头都是月光投下来的银屑。
“那一日,我本是去府医那儿偷偷查看用药记录,谁能想到,竟被那温香破坏了,而且还被她全然知道我的事情。我怕事情泄露出去,袁绍现在没杀我,只是少了一个杀我的借口,一旦他有了什么借口,又有了杀我的理由,再加上与曹操一战后,我将会必死无疑了。”
必死之人直言不讳,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他那时怕死,只是还有些事没有做完。而今,该做的都差不多了,也到了可以找人发泄的时候。
田丰这样的说出来,甄爱看在眼里,是一种痛。这田丰,恐怕快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已经无惧到这种地步,面对自己这个受害人的家属,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田丰不怕甄爱说自己什么,他自己怎么做,有自己的理由。
“田丰,没想到,你……”甄爱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世间的词语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形容田丰的了。
田丰呵呵一笑,“你现在想来对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大概应是恨吧?哈哈,那你只管恨好了,如果想杀我,也得缓上几日可好,等我亲眼见到袁绍那匹夫被曹操所灭,我就引颈受戮来等着你。”
田丰像是亲眼见到了曹操灭掉了袁绍一般。
这一点,让甄爱不得不佩服田丰的确是有些先见之明,不知道他是如何能算到的,袁曹之战,注定是要袁绍灭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