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府内,夏姬远远的就看到苏罗面色苍白踉踉跄跄地走在曲桥回廊上,她单手握着肩膀,血从手指缝里涌出来,滴滴答答滴落在地上,在曲径通幽的回廊里形成一条刺目而蜿蜒的印记。
夏姬提起裙摆焦急地奔到苏罗跟前,扶住她关切地问:“苏罗姑娘,你怎么了?”
苏罗瞅也不瞅她,边走边冷声道:“不关你的事,走开!”
“你怎么会受伤?莫不是诅咒又来了?”她实在很难想像在人间能有什么东西能伤得了苏罗,除非是诅咒卷土重来。
“怎么?你很希望诅咒来么?”苏罗站定脚步,转头恶狠狠地对夏姬道,“诅咒没来找你,你是否又怀念起它了?”
“苏罗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知道我与它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我……”
“那你可知道我与你也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苏罗说着眼中闪现出红色的厉光,夏姬见状猛然一惊,松开手倒退了好几步。
“我帮着青娆夺走了吴王对你的爱,你竟还如此关心我?你假惺惺的善良简直让人恶心!你知不知道你无辜的眼神很让人厌恶,苏罗就是被你如此无辜的神情迷惑了心智,所以才葬送了我的性命!”
“你,你在说什么?”夏姬惊愕地问。
苏罗步步紧逼道:“你当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正如你不知道因为你的存在使得苏罗命悬一线,你也不知道要救她就必须有人牺牲,而我就是那个倒霉的牺牲品!”
夏姬不由自主地后退,“你……你不是苏罗?那你是谁?莫非你是影儿?”自从那一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影儿,难道眼前的苏罗果真被影儿附了身不成?可是苏罗法力高强,影儿怎么可能附得了苏罗的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住口!你不配叫我的名字!”苏罗,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占用了苏罗身体的红影一把掐住了夏姬的脖子,将她重重抵在了回廊的柱子上,狰狞道:“我说过若是苏罗有什么事一定不会放过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红影的五指如钳,夏姬感到脖颈一阵剧烈的疼痛,更被红影猩红的眼睛,怨毒的神情吓得魂飞魄散,她挣扎着恐慌而艰难地解释:“不,那天我被诅咒上了身,我并不是有意想要害苏罗的,咳咳,请你相信我!不要……救命……”
空气迅速与肺部隔绝,夏姬的脸被憋得紫红,不,她不要死,不要!强烈的求生意志激发了她隐藏在身体内与生俱来的魔性,一抹青绿的光芒闪过她的眼睛。
与此同时,苏罗的眼中紫光与红光不住交织变换着,“你不能杀她!她是无辜的!”苏罗的声音急道。
“她无辜?那我呢?我岂不是更无辜?”红影的声音愤怒道。
“是我的错,是我害你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你放过夏姬,这与她无关!”
“不!这一切分明是她母亲造的孽,如果不是她母亲封存了她的记忆还用眼泪为她布下结界,我们怎么可能会招惹一个凡人与修罗所生的孽种?若不是夏姬传承了她母亲的魅心之术你又怎么可能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关爱有加?虽然你一直对人类心怀同情,但是关怀也总有个限度,我就不相信你对夏姬反常的关怀是出于你的本心,与她毫无关系!”
苏罗与红影在同一个身体里争执着,过分的激动令掐着夏姬脖子的手略有松动,使得夏姬没有立即毙命。夏姬难受至极,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她张大了口艰难地喘息着,她不是传承了她母亲的法术么?怎么她一点儿都使不出来,还是她母亲除了媚术之外根本就不会别的法术?
最终还是红影的愤怒与憎恨占了上风,她通红着双眼盯着夏姬,咧开嘴角怨毒地笑着,五指迅速收紧,夏姬再一次体会到与空气诀别的滋味,一张脸重新涨得紫红。逃不过了,她不行了……
猛然间耳畔响起凄厉的叫声,那刺耳惨厉的声音猛地拉回了夏姬迷离的神志,她睁开眼睛,只见苏罗举着半截断裂的手臂哀号着,地上淋漓的都是鲜血,而掐着她脖子的断手已经失去了力道掉在地上,手指还在兀自颤动着,夏姬吓得惊叫一声跌坐在地,边猛咳边后退。
而苏罗此刻一只眼睛猩红如血,一只眼睛紫中透红,边哀嚎边厉声质问道:“你竟为了她自断手臂!你疯了不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在帮谁?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配做一个修罗!”
另一声音又道:“夏姬!夏姬你快走!”
“不许走!”
“夏姬你快走!影儿戾气太重我就要拖不住她,夏姬你快走!到西市去找吴王!万不可让他车裂赵将军!”
什么?车……车裂?
“还不快去!”苏罗的声音吼道。
“不许走!”影儿通红着眼睛扑过来,那煞白的脸,通红的眼,怨毒的神情,断裂的手臂无不令她像一个地狱里扑出来的恶鬼,夏姬吓得大叫一声嗖地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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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站满了围观的百姓,还有更多的百姓或自愿或被驱使着向这里涌来。
一头发花白衣衫破损的老者躺在地上仰天长啸:“天无眼!妖孽横行,奸佞当道!苍天呐,你为何不睁开眼睛看一看,这大好的河山即将葬送在妖孽佞臣的手中!将有多少忠良之臣遭受他们的荼毒迫害!又将有多少无辜百姓遭受他们的宰杀屠戮!苍天啊!我赵崇烈一生为国为民,何以最终落得如此下场?苍天呐,你当真无眼吗?!”
苍天没有回答他,苍天当然不会回答他。苍天睁着它历来冷酷无情的眼睛看着这一切,以它素来平静无波的面容面对着这一切。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而连这风的呼啸声都与平日里并无不同。
指粗的绳索缚在他的脖颈与四肢上,五匹棕黄色的大马上坐着手缠绳索的行刑官,他们早已准备就绪,只等吴王一声令下便扯紧绳子,策动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