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认识我,这画里的人你总该认识吧?”苏罗道,“你以为你从一个杀人犯到现在的沈家大小姐是谁的功劳?你该不会认为这是天上无缘无故掉下来的馅饼吧?”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罗一拂水袖,那日的画面映入沈楼的脑海,华美的香闺,珠帘玉翠,紫裙的女子,神秘的氛围。
“把你的灵魂给我,我助你一步登天。”
“你只需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愿意。”狰狞的修罗契约印缠绕在手臂上,她自愿将灵魂卖给魔鬼。
“是你!原来是你!”沈楼想起来了,原来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人给予的!她来找她做什么?难道是来履行诺言帮她忙的?
“我要你带我进宫。”苏罗道。
“你进宫做什么?难道你也想当娘娘么?”如果真是这样,只怕苏罗会成为她向上爬的最大的绊脚石,这苏罗又神秘又美丽,还有法术,那她岂不是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苏罗对她的想法了然于心,笑道:“放心,我对做皇帝的女人不感兴趣,我进宫自然有我的打算,当然帮你上位也是我的打算之一。”
沈楼两眼放光道:“真的?”随即又忧心忡忡道,“可是我的灵魂……”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苏罗截断她道,“你一次将灵魂出卖给我,我当然会对你格外优待,什么时候你活腻了对人间没有留恋了再来找我,就算你想活到一百岁,我都可以让你活到一百岁。”
“真的?”沈楼难以置信地问,这世间会有这么好的事?
“放心,我苏罗虽然不是什么神仙,却也一言九鼎,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想跟我走,我就不会强迫你。”
沈楼欣喜若狂道,“多谢苏罗姑娘。”原来老天没有开眼,是恶魔开了眼了,不过没有关系,活着即是受苦,能让她这辈子享尽荣华富贵,受到百般拥戴,就是卖了她的生生世世她都愿意!
“这个,你收好,是你的肉身。”
“肉身?你把我原来的身体放到了画里?”
“不错。”
沈楼皱眉道:“这幅臭皮囊,又难看又下贱,还要它干什么?”
“随你。”
本想将画卷从车窗扔出去,不知为什么,掀开车帘却又放了下来。外面依旧是大雨滂沱,柳树在雨中狂乱地抖着,“我现在这幅身体的灵魂呢?”她忍不住问。
“死了。”
这么多天以来,沈楼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现在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占有这具身体了。
苏罗看着沈楼不雅的坐姿道:“的确出了沈家的大门就没人认识沈楼了,尽管如此你也不能太放肆了。”
沈楼闻言端正地坐好,心中却在抱怨着做大户人家的女儿就是这点不好,时时刻刻得注意着自己的举止,当真是累也累死人了。
“御史大夫的女儿不识字是不行的,”苏罗说着一挥手,马车里凭空多了一摞书卷。
沈楼瞠目结舌道:“苏罗姑娘,你不会想要教我认字吧?据沈家下人说从沈家到皇宫没有多远的路,这一时半会儿的我能认几个字啊?再说了,我这脑子从小就笨,只怕刚学了转眼就忘了。”
苏罗哼道:“你可不笨,你要是笨也就不会想出那么个办法诬陷丫鬟和宋子砚了,你知不知道宋子砚都快被你那沈家哥哥打死了。”
“啊?”沈楼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道,“我并不是存心想害他,我也是没有办法。”
苏罗不再理她,捻起手指,念起法诀,地上的书本凭空飞起,沈楼瞠目结舌地看着它们有生命似地一字排开,在头上环绕成圈,书页翻动,哗哗作响,“这是做什么?”她猛然间觉得头顶一阵灼热,隐隐感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脑海。
“做什么?当然是教你识字了。”
须臾之后,书卷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翻开的页面里空无一字,沈楼惊骇地弯腰捡起一本书,书上从里到外一片空白。她惊异地抬头看向苏罗,只听苏罗道:
“断字方能识文,知书才能达理,虽然你现在识字了,脑子里也有了几本书的模糊印象,但离知书达理还差得很远,等进了宫该多找些书来读一读,对你自身的修养有很大的好处。”
说话间,有呼唤声随着风雨声隐隐约约地传来。“楼儿!楼儿!”沈楼一愣,该不会是在叫她吧?在仿佛全世界都被泡得失去了根基的滂沱大雨里,有谁会在车外叫她呢?
“打发了他,不要跟他有所牵扯。他是你的克星。”苏罗说着化作一缕紫光落在沈楼的紫玉珠钗里。
沈楼掀开马车的侧帘,雨越发的大了,瓢泼一样,雨水浇在地上飞溅起来,氤氲起浓浓的雨雾,透过密密麻麻的雨帘向后望去,一匹老迈的毛驴在马车后面追赶着。狂风暴雨中毛驴上的人卖力地夹紧双腿甩着鞭子,毛驴被驱策着,跑得很辛苦。
“楼儿!”他看到她探出头来,他大声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进宫?”暴雨狂风灌在他嘴里噎得他几乎说不出话,他却还是不放弃地追问着,“我们曾经海誓山盟,我们承诺过今生今世非对方不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我?”
雨太大,他担心她听不到,他奋力地抽打着胯下的畜生,终于追到她马车跟前,“楼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狂风暴雨席卷着宋子砚,巨大的压力与阻力令他不得不佝偻着身子。他脸上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他身上有血,血水和着雨水从他被打湿的衫子上淌下来。
“我去府上找过你,令兄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我一顿,楼儿这究竟为什么?”他一副悲痛的神情,雨水从眉峰不住滚落下来,汇集在脸颊上分不清是泪是雨。
沈楼她掀着车帘透过雨帘惊愕地望着他,像是看一个让她无法理解、不可思议的怪物。
“告诉我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他大声质问着,声音里没有责怪只有无尽的悲痛。
“楼儿,你还愿不愿意跟我走?楼儿,跟我走吧,我带你走!”他向她伸出手,像是邀请,更像乞求。
沈楼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递给他一个浓浓的嘲讽的眼神,便放下了车帘。“把车赶得再快一点儿。”她吩咐道。
马声嘶鸣,马车如飞箭一般在雨幕中窜出去。
“楼儿!”宋子砚咬着牙关奋力策驴扬鞭,奈何却只能看着马车越行越远。“沈楼!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愤怒地将马鞭扔出老远,老毛驴早已经跑得半死不活,现下没了驱策立即停了下来,站在雨里扑哧扑哧喘着粗气。
马车雨幕中已经看不清轮廓。
宋子砚失去了支撑从毛驴上跌了下来,黑压压的云,豆大的雨点,像是填坟的湿土向他洒下来,盖下来。他蜷缩着身子在雨里抽噎,“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在风雨跌宕的深秋,狂风卷着骤雨洒下来,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