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连忙趁势起身走到王胖子身边,指着那年轻的说道:“表叔,这位是周二林周公子,是周德勇先生的二公子。刚才周公子想要小红去拍电影,真是给小红好大面子哦。不过小红还有自知之明,知道公子是开玩笑,我哪有那摸样那能耐啊。正巧表叔就来了。”
王胖子暗自点头。小红这一番话说的太有水平了。要不是她是龙探长介绍来的人,他真想拉小红入伙。这脑筋,帮里除了自己再没人顶的上了。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小红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番解说,仿似一个笑话一般化解于无形。还顺带点出了对方的背景,让自己心里有数,是战是和好做打算,同时也离开了战场中间,远远躲了开去。
王胖子心里急速的盘算着:“周德勇。这名字很生疏,肯定不是上流的人物。如果是中间一层的话,那顶多和养马帮差不多级别,也无需太过畏惧。嘿嘿,如果是个小瘪三来冲行市,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不打的你爹都不认识你我姓倒过来写。”
“你就是王一刀吧。”没想到还没容王胖子开口,那周二林先发话了。“小红这么大好一个漂亮丫头,放你这垃圾场子里面实在是浪费,不如你开个价,多少钱你尽管张嘴,本公子绝不还价。让小红姑娘跟我去拍几部电影,当个大明星,你好我好她也好,比在你这里耗着那是强太多了。这买卖你要是不肯答应,那可真就。。。。。。”
这话说的可太气人了,完全是不拿王胖子当回事啊。这要是能忍住那王胖子也白混上海滩了。
“王一刀,”王胖子眉头拧成一团:“恩,上海滩小一辈的还有知道这字号的,看来老子没白混。不过几年没拿刀了,难免被小兔崽子看小了。”
“老大,看我们哥俩的。”不等王胖子发横,赵家哥俩早忍不住了,嗷的一声就冲了上去。斗大的拳头就奔着周二林脑袋就去了。
这下要打实在了,周二林脑袋非酥了不可。
王胖子回手从身后一个小弟手里抢过一把片刀,当胸一横,那意思,今这屋里别想有人能站着出去。
只听咔嚓一声响,小红吓得双手捂住了眼睛,生怕见到血流满地的场面。,毕竟她还是小姑娘,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听是没少听,但今天可是第一次见到。纵使再聪明伶俐,也吓得不轻。
就听哈哈一阵大笑,仿似是那周二林的声音。小红大感奇怪,难道没打死他,反倒把他打傻了吗?偷眼从指缝中一看,却大吃一惊。周二林好端端的坐在沙发上,二郎腿翘着一动没动,甚至手里的空酒杯还在指尖玩弄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摸样,而刚冲上去的赵家哥俩却瘫软的躺倒了墙脚,看样子还撞烂了一张茶几。身边满是木头条子碎玻璃。
“果然有两下子。”王胖子刀丛里面滚过来的人,眼力一般人比不了。赵家哥俩一伸手,刚迈出半步,力发不发的当口,周二林身后那俩保镖就从两侧抢了过来,一人一拳,正砸在赵家哥俩胸口下一寸,耳朵中隐隐听到骨折的声音。只一下,赵家哥俩就废了。这力量,这时机把握,这份胆量,在自己地头敢这么出手这么嚣张,绝对不可小视啊。这绝不是上海滩小混混的身手,也不像青洪两大帮的人。其他各个帮派没见过有这么厉害的打手啊。他想了又想,周二林,周德勇这俩名字还是没一点头绪。不过事到临头,怕事可不是王一刀的性格。上海滩混这么多年,早明白怕死的死的早,不怕死才能活命的道理。这几年是过的风调雨顺,少动刀枪,但并不是他王一刀就不敢拿刀子捅人了。到了这关头,管他天王老子,也没个善了。
他左手背到身后,打个手势,让手下去再召集人手。自己却一提刀,斜着走了一步。这一步很有讲究。他进来就站在门口,这样自己一个人面对对方一群,开始根本没想到对方这么扎手,这么强横,自己身手虽然比赵家哥俩高点,但是也高点有限,即使手里有家伙,也难挡住对面那俩打手,但此时势必不能退后,否则不但气势全无,还让手下看不起,所以这一迈步,让出了门口,手下自然就拥了进来,立刻人数上就占了优势。就算两个换一个,不信砍不死他们。
“嘿嘿,”周二林怪笑一声:“王胖子,这是何必?生意不成仁义在啊。怎么一见面就砍我啊。这说出去你可不在理。”
“去你奶奶的。”王胖子真怒了。被一个小自己十几岁的后生这么羞辱,他这一辈子还是头一回,这下出了真火,手里刀快如流行,兜头盖脸就朝周二林砍了过去。
养马帮一看老大都动手了,纷纷亮出家伙,有刀的抄刀,有些做侍应生的没家伙就抄起酒瓶子,一拥而上。
战端一起,周二林就撤身贴到后面墙壁,秦先生是他幕僚,也紧跟在他身边,眼前就交给那俩保镖。这俩人是他爹重金聘来的,他有着绝对的信心,对付一个上海滩二流帮会,还不算难事。
果然这俩人没叫他失望,战阵虽然猛烈,但是非死即伤的全是养马帮的人,只要挨上俩人的拳脚,轻则伤残,重则毙命,两人不但功夫高,而且下手还狠,一时打的养马帮人人胆寒。
这样的打法,虽然场面混乱,但是却非常迅速的就局势分明了,不过半颗烟的功夫,王胖子招来的人能站着的只剩下他自己了。
王胖子心知肚明,这不是自己身手好,完全是对付没对自己下死手。不过这又有点让他奇怪。今天这仗打的完全莫名其妙啊。好像就为了一个小歌女,根本惹不起这么大阵仗啊。就像眼前这俩打手的功夫,和小红这地位,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啊。莫非是针对自己来的?可是,现在却没是讲让他去细想。自己这边人都死得死伤的伤差不多没了,本来以为不会多大事,总共才带来七八个人,现在全交代这了,如果老二不能叫来大部队,那今晚是凶多吉少了。
“王胖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公子只是找你谈生意,你动刀动枪的,算什么话?”那姓秦的不阴不阳的说话了:“你给周公子摆酒赔罪,今天这事咱就算揭过去,怎么样。”
这番话无疑于火上浇油啊。明明是对方找上门来挑事,养马帮被打的这么惨,还要自己赔罪。这不是要了王胖子老命吗。如果这事能做的出来,不用人推,王胖子自己就得跳黄浦江,从此江湖上再没养马帮这一号。这是要把自己往死路逼啊。
王一刀心一横,大不了就这一百多斤交代这了。人死如灯灭。怕个逑。他双眼一瞪,当年叱咤江湖的威风又熊熊冒了出来。成不成就看这一刀了。
王一刀被叫做一刀,是因为他擅长使刀,从小师从南方一个用刀的大家,那是下过功夫的。这一刀是他压箱底的绝学,一旦使出来,不是敌死就是己亡,完全是不要命的招数。就凭这一刀,王胖子才创下这一片基业。如今也豁出去了。一刀在手就如猛虎出山,将将就要劈出去。哪怕最不剂也要拉个垫背的。
“住手。”
却没容他劈出去这一刀,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并不很高,但是满室皆闻,仿佛有种魔力,感觉满屋的血腥气,杀戮气,都一时压的一窒。王胖子不由身子一僵,瞬间停顿了下来。
“龙探长。”他艰难的转过头,这时这刻,此情此景,可真让王胖子感到尴尬又有点惭愧。自己风风光光的一个养马帮帮主,被人几个人欺负到家里来了,这话可怎么说的。
“王老板。”说话的是个年轻人,高挑的身材,让人一见之下感觉很是清秀。但是如果顺着这感觉想和他搭讪,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障碍,看不到,无形却好像有质,横亘在他和旁人之间。就像现在,明明在满是杀戮气息的屋子里,他却仿佛走在上流社会的宴会中一样。身边不是满地血腥,而是一个个衣冠楚楚的男女,一丛丛打扮笔挺的侍应生。
“怎么回事?”龙探长淡淡望着王胖子的问道。
“他们酗酒滋事。”王胖子仿佛从龙探长双眼里看出了什么,连忙说道。
“酗酒滋事,搅乱社会治安。王老板,在你的夜总会发生这么大事情,少不得要你跟在下巡捕房走一趟了。”
“应该,应该。”王胖子贼精,心里雪亮。这事在这是完全处理不了的,砍来砍去,即使解决了生意也黄了,必须尽快离开夜总会才是正理。没白给钱啊,关键时候,还是龙探长管用。
“这几位麻烦也一起走一趟,协助公务。”龙探长又指了指周公子几个人。
“**是哪颗葱啊。”周公子啪的把酒杯摔到地上,斜着眼指着龙探长呵斥。
“在下墨龙,巡捕房探长,你可以叫我龙探长。这一片治安一向是我们负责。”
“探长算个逑。老子出来喝个酒,听个歌,突然被这群人砍,你个狗屁探长不问青红皂白,就拉我们去巡捕房,当小爷是傻的?”
墨龙不动声色说道:“你说他们砍你,他说你酗酒滋事,要本探长听谁的?都是一面之词,本探长绝不偏听偏信。但,这满地的死人活人,总是大家带眼的都会看到。死了这么多,不去巡捕房交代交代,恐怕是不成的。”说着不见他如何动作,手上就多了一副亮澄澄的铐子。
“干了他。”秦师爷突然发话。
那俩打手闻言,绝不犹豫,二话没有一起冲向墨龙。
王胖子立刻头大如斗。
这龙探长身手如何他从来没见过,只是平时每月来收份子钱时候,喝酒聊天的交情。那时候给他一种感觉,就是这个人很难很难捉摸,又很难很难欺骗。他看你一眼,就好像看到你心里最深地方,你有多少小算盘,多少偷鸡摸狗的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好像被他一眼都看穿。所以不论是他还是那些手下,在龙探长身边都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王胖子时常揣摩,是不是墨龙办的案子太多,历练出来的本事。可是他私下打听过,墨龙这么年轻当到探长,却不是因为办案多,而是上面的督察长好像和他有点关系。所以纵然墨龙年纪轻轻,王胖子却甘心给他这份子钱,一分不少,非常情愿。一是看不透墨龙的底细,二是不管怎么样,不是上面还有个督察长吗。这级别的官员他是巴结不上的,能曲线走一下也是好事。
可眼前这一幕,王胖子真不敢看了。那俩人身手他是实打实领教过。这满地的死人活人,各个都是明证啊。
王胖子心叫不妙,这事怎么成那,拉到巡捕房才是正理啊。那是你的地头,你想叫他圆就圆,想叫他方就方。他连忙张嘴大叫:“掏枪啊。”你功夫再好,有枪子快吗?枪是个好东西,可惜这玩意查的太严,自己这点不入流的势力实在不敢弄两杆枪,否则今天哪有他们的好果子吃。早崩了他们了。
可没等他叫出嘴,眼前的一幕又惊呆了他。那俩打手不知道如何竟然高高的飞了出去,从墨龙两边穿过一直撞向两侧墙壁,脑袋顶在墙上,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就瘫倒了。
这下不但他吃惊,连周秦两个人也大吃一惊。这俩打手的功夫,那可不是吹出来的。这两人是周德勇从南洋重金招募来的打手,就为今晚的事情打头阵。刚才威风八面的样子他们都看在眼里,怎么着一个照面还没打,就成一对死鬼了。这小小一个探长怎么会这么厉害。
上海滩探长,说不是官也是个官,说是官吧,却没这个品。就好像从前的捕头,说你是个官,不过管着几个捕快而已,朝廷根本没这一级,连九品芝麻官都能使唤的你团团转。难道这行也卧虎藏龙不成?
王胖子吃惊的没留神管住嘴巴,这时一句“掏枪啊”才溜出了口。
周二林仿佛被他提醒一般,一下精灵了过来,伸手就从怀里掏出一把黑黝黝的家伙。
王胖子这下眼真直了。心里边不由的发虚。墨龙也没想到。他这次来并不是特意赶来,而是恰逢其会。本来今天是收王胖子钱的日子,每个月这时候他都会来。不过今晚来时候恰好王胖子已经打上了,而陈老二去拉人还没回来,这空挡正好他来了,小红快嘴利落的告诉了他经过。所以他才及时的出现。
这事极为古怪,墨龙看这个场子以来,大富豪夜总会很少有这样级别的争斗,小瘪三不识相的被养马帮就收拾了。大一点的帮会,有了摩擦也是一般他出面叫上王胖子一起说和说和就揭过去。毕竟,探长再小也是代表官府。有什么解不开的仇那。今天这情况有点让他云里雾里的感觉。完全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要先都带回巡捕房。毕竟,到了那里才能冷静的搞清楚事情的真相,而且也不能在夜总会里折腾了,否则生意没得做,客人还不都跑光了。
周德勇这个名字,王胖子不知道,墨龙却多少有耳闻。这是一个才从西洋回来的华人,身家多少不知,却怎么看都是有点子钱的人,只是回来没多久,行事低调,还不被上流社会熟悉。但是干巡捕的,怎能不留意上海地面的风吹草动,所以小红一说,他心里就有了计较。虽然王胖子是自己罩着的人,也是一帮之主,但是周家却深浅不知,所以只能一起到巡捕房再说。他本着这个心思,就没准备对周二林动粗。只是解决掉了两个扎手的保镖,想剩下一个公子哥一个师爷能有什么实力。却没成想对方竟然有枪。
墨龙立时头大了。枪械不同冷兵器。就算对方是个武林高手,墨龙自问还可以周旋一下,但是枪械不同,哪怕拿在一个三岁孩子手里,也许一枪就要了人命。
这时墨龙立刻将利益得失千般算计丢到九霄云外。再有计谋那也是活人才能用,再有权衡那死了也没辙。这一刻的墨龙就真如一条活龙一般,手里的铐子瞬间前出,准确的砸在周二林拿枪的手腕上,同时侧身进步,整个人贴在对手外侧,把枪口完全避了过去。
过程说起来仿佛电影慢动作,一步一步,一环一环,实际上只在王胖子话刚出口,嘴巴才合上这么刹那,周二林手腕已经被砸断了,那只手枪也被砸出老远。
完全掌握局势,即使不能掌握局势,也要掌握自己的生死。“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是墨龙一贯的人生态度。上海滩这地方,他见惯了太多生生死死,而只有见惯了生死,才能明白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