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不在府中。
回来的人是这么说的,五白小心翼翼的打量季优,她从未见过季优这么严肃生气过,自从回来通报的人说找不到李大人之后,她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没有去上朝吗?”季优问那人,脸色阴沉的可怕。
“听李大人府上的人说,李大人因公外出,已经有大半个月不在汴梁了。”
好一个因公外出,都走了大半个月了,看样子是那天下了马车就走了吧。不,以青澜的狡猾程度,想躲起来很简单,说不定现在就在哪个角落看自己的笑话。
让那人下去了之后,季优又把里间的静惠叫了出来。
“今天早上是谁带你来的?”她现在冷静不了,所以说话语气也不怎么客气。
“是一个中年男子,我并不认识。”
中年男子?季优已经猜出了七八分,“是不是武功了得?”
静惠想了一下,想起那人早上是施展轻功把自己带进来的,或许真的武功高强,便点了点头。
季优和五白对视一眼,心下各自了然。是筑久没错了。
看样子现在想找到青澜根本没什么可能,季优气的暗暗咬牙,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真的是差到极点了!但她还不能拿那个人怎么样!因为那个罪魁祸首跑了!
燕山脚下。
数十顶帐篷驻扎在这里,风声烈烈,士兵们站在各自的位置上,脸颊和双手被冻得开裂,却不吭一声。
赵构看着那些士兵,对身边的张邦昌说,“我大宋的男儿若有这般血性......”击退金兵指日可待,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是两个人都彼此心知肚明。
张邦昌跟在赵构的左右有了月余,对这个以前平淡无奇的九皇子刮目相看。这一个多月来,金兵统帅斡离不对他们百般刁难,就连久经官场世故圆滑的张邦昌也常常难以忍耐。可是赵构却总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对什么都微笑着受了。但他的逆来顺受却怎么也不会让人把他和软弱无能划等号,与之相反,金兵里许多士兵现在都对赵构有所忌惮,两人的待遇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张邦昌把视线往上空移去,一个很小的白点在灰暗的天空里盘旋。这么多天来,赵构也已经把张邦昌收作心腹,很多事情在两人之间也不再是秘密。
张邦昌凑近赵构的耳朵耳语了几句,赵构神情一肃,便转身回了营帐之中。紧跟着,半空盘旋的白点打了个旋儿飞了下来,停在赵构刚刚进去的帐篷顶上,再一个眨眼的工夫,又不见了踪影。
而帐篷内的赵构在看到刚刚从信鸽脚上卸下来的纸条之后,眉头深锁起来。
这时候,张邦昌也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赵构的神情奇怪,便问道,“九殿下,出了什么事了?”
赵构指尖轻捻,纸条瞬间化作齑粉,轻声答道,“我需回汴梁去了。”
再抬起眼来,眼底仅存的一丝柔和荡然无存,王者之气一览无遗。
张邦昌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本来听到他说要回汴梁的时候,张邦昌只以为是宫内又传来了坏消息,九皇子一时心急。正要劝说他让他暂且冷静下来,从长计议,却正好对上了赵构的双眸。那是一双怎样摄人心魄的眼睛,只消看一眼,便不敢再看,那双眼睛里有俯睨众生的高高在上,有压倒一切的胸有成竹,那是一种让人无法怀疑的眼神。张邦昌这才深刻地感觉到,赵构这句话不是戏言,也不是一时冲动,汴梁,只要他想,就随时可以回去。
“康王殿下!康王殿下!”帐外传来一声声洪亮的呼唤声,这声音营帐内的两个人都无比地熟悉。
这是斡离不的声音。
若要说起这斡离不,撇开两人家国立场不谈,赵构对他还是有几分赏识的。作为三军统帅,能打得宋军连连败退,也说明了他行军布阵的实力。赵构成了人质之后,百般凌辱的人是他,但是在见识到赵构的“逆来顺受”之后,想必也是有了和张邦昌一样的想法,惜才之心也有,便对他尊重了不少。
像刚来的时候,对赵构当面叫“赵构”,背下和自己属下说话的时候则是毫不客气的称呼他为“丧家犬”。而现在已经改口称呼“康王殿下”,还隔三差五的找赵构去跟他比试武功。可见在他的心里,已经对赵构存了不少忌惮了。
现在又来叫人,恐怕是又想出去比划两下。
张邦昌担忧的看向赵构,心想这个九皇子虽然文韬但却似乎不武略,以前和斡离不比试的几次,哪次不是伤痕累累的回来?
“殿下,是不是用您身体不适给推辞了?”张邦昌是真心担心赵构,既然他有能力回去,那就更不能受伤了。
“无妨。”赵构整理了一下袖口,对张邦昌淡淡一笑,“张大人只需在营帐内安心等待即可。”
赵构出去就看到斡离不站在外面,但手里并没有拿着武器,就有些奇怪的问,“将军找我有什么事吗?”
斡离不很兴奋的样子,对赵构说,“康王殿下,快随我来看看那把绝世好弓。”
赵构点头应允,跟着他进了一顶帐篷。帐篷里只有两个士兵在看守着,赵构一进去就看到了中央桌子上的一把大弓。
今天是要比箭?赵构微微蹙眉。弓箭不是赵构所擅长的,再看这把弓,体型巨大,通体为黑色,下方由四角支架撑着,看起来很重的样子。
看到赵构有些困扰的表情,斡离不有些得意地道,“这是我半年前令匠人打造的弓,外看虽是青铜所制,但内里却注入了玄铁,所以重达二百斤。我想这世上除了我,应该没人能拉的开这弓了吧?”
斡离不有十足的自信说这样的话,他在金国是第一勇士无人能敌,之所以要造这弓不仅仅是要为自己量身打造一件武器,也是要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英勇。平时和赵构比试,虽然每次都是赵构输,但是自己总觉得对方有所隐藏实力,也就总有些胜之不武的感觉,现在带他来看看这弓,让他真正的心服口服。
可是赵构却只是淡淡的说了声,“是吗?可否让我一试?”
斡离不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要求要尝试,脸上的笑容一僵,但是随即又觉得赵构不过是在自取其辱罢了,便爽快答应:“请,不过若是伤到自己可不要怪我没有提前提醒过你。”
他有足够的自信,赵构就算能拿得起这把弓,也绝对拉不开。
赵构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向前跨了一步走到弓前,只伸出一只左手,稳稳的放在了弓身上。然后,轻轻的拿了起来。之所以说轻轻的,是因为整个动作赵构做的非常轻松,面色如常,连腰都没弯一下,就好像他拿起来的不是一把弓,而只是一支笔,一本书。
斡离不的脸色变得难看之极,这把弓就连他自己拿起来都稍显费力,可是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居然轻轻松松的就拿起来了,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但是他又不好发作,毕竟是自己先拉人家来看的,只好故意刁难的说,“拿起弓不难,可是要弯弓射箭,就没那么简单了。”
斡离不嘴上虽然挂着笑,但是眼神却阴鸷得很,他本不相信赵构可以拉得动,但是在看过他轻松拿起弓之后,他就动摇了。可是他现在不能退步,那样的话,自己的威严何在?
赵构收起笑容,手里拿着弓没有放下,走到旁边的士兵身边,那士兵像是有些害怕赵构的感觉,眼神退缩了一下。不过赵构只是从他的箭袋里拿出了一支箭,然后迅速搭弦射箭,“咻——”的一声,箭破空而出,猛地射到了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