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优被那血红的裙摆吓蒙了。她从未如此恐惧过，那么多血，一个人身体里能有多少血？璎珞会死吗？
不不不，璎珞怎么会死，前一阵子还是活蹦乱跳的人现在怎么会死？一定是哪里搞错了，那个人或许不是璎珞，就是啊，那么混乱怎么就能确定是璎珞了呢？向府的马车又怎么样，向府有那么多人，或许这只是一个名字刚好听起来有点像“帝姬”的女眷吧。
段祁影的反应很快，刚有人指出那边有医馆，他就抱着赵璎珞朝医馆奔去。季优仍然站在原地，双目空洞，浑身僵直。
这时，闻声赶出来的赵圆珠赵仙郎二人也看到了段祁影和他怀中所抱的女子，赵仙郎先叫了出来，“璎珞妹妹！”
在喧闹的人群中，这四个字却无比清晰地传进了季优的耳朵。她第一反应就是捂住耳朵，不去听，不去听就听不到了。
身后青澜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上前，把她的双手掰开，“你到底是要在这里逃避现实还是去陪陪你的妹妹，你自己选择。”
“别碰我！”季优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一般的往后跳开，望向青澜的眼里是满满的恨意，“你不要碰我。”
但是青澜的话她却是听到了，她必须冷静下来，就算自己在这里闭上双眼捂住耳朵，也不能改变现状，那不如跟上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理清思路之后，季优过去拉着赵圆珠和赵仙郎二人，一起跟着段祁影跑过去。
青澜看着季优飞奔远去的身影，原本像一座雕像般没有任何温度的表情，渐渐流露出了一丝悲伤，眼角眉梢微微低下，有一抹淡淡的哀戚。只是没人看见。
季优她们赶到的时候段祁影刚好把赵璎珞抱到医馆的病床上，那开医馆的老头也像是受到了惊吓，从后堂小跑着赶过来把脉。
“你们怎么也来了？”段祁影一转身就看到季优她们三个人钗横发散地站在那里，而且季优眼圈还是红红的。
“璎珞怎么样？”季优问那个大夫。
大夫到底是有经验的，稍稍慌乱之后很快冷静下来，把过脉之后皱眉道，“这位夫人出血太严重，怕是要早产了，快去请产婆来吧。”
早产？
“她怎么昏迷了？她有没有事？”季优抓着那个大夫问。
大夫被她抓的有点疼，说，“这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人当然不会没事，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赶紧接生，再晚可就难说了。”
“产婆...产婆，产婆呢！”季优急的语无伦次。
“这位小姐，我们医馆没有产婆，不过附近有张大娘是专门帮人接生的，我可以去帮你们请她过来。”旁边一个小医僮上前说。
“你快去，快去啊！”季优边说边把那个医僮往外推。
赵圆珠上来环住季优，安慰道，“妹妹，你莫急，璎珞妹妹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你们认识这个女子？”段祁影一直是一脸的茫然。
季优没理他，直接来到赵璎珞的身边跪坐下来，紧紧的握住赵璎珞冰冷的双手。
“这个女子是我们的妹妹，赵璎珞。也就是顺德帝姬。”赵仙郎为段祁影解释道。
段祁影惊讶的又看向赵璎珞，“我没想到......”
“总之，今日多亏段公子挺身相助，否则后果不堪想象......”赵仙郎对着段祁影深深鞠了一躬。
“那倒不必，我想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做吧，我只不过是比别人快了一点。”段祁影轻描淡写的带过。
季优的身体一颤，脸上的痛苦一闪即使，随即更紧的握住赵璎珞的手，想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
“各位，我先给这位夫人扎针止血，产婆马上就来，还请稍安勿躁。”大夫看季优跪在那里好像魂都不在了，好心的安慰道。
季优点点头，让开让那大夫为赵璎珞施针。
“咦？”一掀开赵璎珞的袖子，那大夫就疑惑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季优立即凑过去。
大夫只好把袖子又往上挽了些，让季优看，“这位夫人胳膊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淤青？”
果不其然，纤细的手臂上大大小小地分布着一些伤痕，大都是淤青，也有的已经发紫了。
“虽然有人身怀六甲之后会有一些淤青，但基本上都是久坐所致，而且也不会有这么多。这位夫人的淤青......看上去像是外力所致。”那大夫小心翼翼的说。
“你是说，这可能是被人打的？”季优颤抖着声音说道。
赵圆珠和赵仙郎看季优和大夫两个人在小声说着什么，觉得奇怪便也上前来，待看到那些淤青之后也是一惊，“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刚才撞的？”赵圆珠问。
“不像，有些看起来已经是旧伤了。”大夫老实交代。
季优双拳紧握，可身上的力量却在一丝一丝的被抽走。怎么会这样，上次看到璎珞的时候，她是那么幸福，看起来那么平和安稳，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些伤痕？是向子扆打的吗？还是她在向府被人欺负了？季优不敢往下想，鼓励她嫁给向子扆的人是自己，把她推向火坑的是自己，她看着那些伤痕出现在赵璎珞的身上比看到伤痕出现在自己身上更疼。
“师傅，张大娘来了。”方才的小医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后面跟着一个比他还喘的中年女人。
张大娘一看脸色苍白的赵璎珞睡在那里，身上还穿着染满鲜血的衣服，立即叫了出来，“哎呀，怎么还躺在这里，快把人抬到里间去！在这外堂可怎么生孩子啊！”
大夫也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看我糊涂的，只顾着止血了，都没想到这一层，小东，快跟我把人抬进去。”
“我来吧。”段祁影站出来，主动把赵璎珞抱起来，示意医僮小东前面带路。
这边张大娘对着季优几个人吩咐，“各位是那位夫人的家人吧，快去烧热水吧，我马上就给她接生。”
季优点头要去却被大夫拦下了，“热水我已经找人备好了，张大娘你赶紧进去吧。”
张大娘点点头，也跟着进去了，进去之前又说，“进来个胆子大的给我帮忙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跟你进去！”季优几乎是下意识的说。
“妹妹，还是我去吧，”赵圆珠说，“我看你现在的状态也不是太好，关心则乱，现在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还是我去比较好。”
张大娘看季优两眼通红的样子，双手还在微微颤抖，也点头对赵圆珠说，“那你跟我进来吧。”
季优没办法，只好等在外面。
这时候段祁影也从里面出来了，看到季优，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她，但是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拍拍她的肩膀。
段祁影刚刚抱过赵璎珞，所以手上还有血，虽然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但是拍了拍季优之后，季优的肩头就留下了一点血迹。季优侧头看着那抹血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你说，璎珞会死吗？”季优哭的一抽一抽的，问段祁影。
段祁影想了一会，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她都有身孕了，怎么还坐马车出门呢？还有，那车夫为什么连个马车都驾不好？为什么在马车上的人是她？”季优边哭边问。
段祁影没有说话。虽然他也很同情那个正躺在里面可能会丢掉性命的女子，但是他除了同情之外并没有别的感觉了，而且这同情也正在慢慢消散。人人都有自己命运不是吗？如果她今天就应该死在这里，谁也没有办法，哭有什么用呢？生死之事，就算流干眼泪也不能改变丝毫。
但是他却对季优的眼泪感到不解和震惊。他自诩很会看人，在他看来，这个柔福帝姬俗不可耐，娇柔做作，甚至未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在他看来，应该是没有感情的，但是现在看她的眼泪，完全不像是假的，再看她洁白如玉的脸颊，想起她故意扮丑的事，眼神渐渐明朗起来，眼底浮现出了一抹玩味。
“啊——”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让季优打了个激灵。
没一会儿，医僮小东从里面跑出来，对季优说，“师傅施针让那夫人醒了，可是血依然止不住，孩子可能保不住了，师傅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问是不是要请家中主事者过来？”
季优的身子一摇晃，差点没能站住。
“保不住？保不住是什么意思？那我妹妹呢？”
“夫人暂时还无事，只是死死央求师傅帮她保住孩子，可是张大娘说了，因为孩子尚未足月，现在脐带绕颈，硬要此刻助产可能一大一小都难保，但是如果舍弃孩子，就可以专心救助夫人，换夫人平安。”
季优没想到，这种只在电视剧上看过的情节居然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舍弃孩子？怎么能舍弃，她知道那个孩子对璎珞来说有多么重要。即使是在宫内那么孤独的日子，只要是摸着自己的肚子，璎珞也会笑的很开心，对她来说，孩子就是她的全世界啊。
可是如果真的像那产婆所说，强行生产可能会一尸两命的话，那也就只能舍弃孩子了。
“啊！”里面又传来赵璎珞的哭喊声，但是声音却明显比上一次衰弱了不少，看来力气消耗得很快。
“如若小姐不能作出决定的话，就速去请家中主事者过来吧。”小东好心的提醒。
“不用！”季优咬牙道，她怎么会忘了璎珞身上的那些伤痕呢，向府的人真的在乎她吗？问他们有用吗！
“不用管我妹妹，现在我说的算，请全力救我妹妹，孩子......就......”剩下的话，她哽咽地说不出口。
小东赶紧又进去了。
段祁影有些诧异的看着季优，心想没看出来这个小女子还很有魄力，眼中有了些欣赏的神色。
剩下来等待的时间，季优觉得比她的一生还要长，在等待中，好像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赵璎珞的叫声和产婆大声鼓励的声音。季优的脸上湿了一片，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她的手脚冰凉，却不再颤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直到大夫从里面开门出来，对着季优和同样焦急的赵仙郎说道，“二位小姐可以进去看看了。”
赵仙郎赶紧快步走了进去，但是季优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自己的脚步。
季优看着大夫，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妹妹......”
大夫心领神会，“你的妹妹暂时没事了，血止住了，只是孩子......却是去了。”
季优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