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社会纷纷捐助,儿子的手术费还差两万元。别无他法,他只得铤而走险,去搞钱。他想,要搞就搞大家伙,那样,一次就能搞足。
经过几天踩点,终于在临河住宅小区踩到一个大家伙,一个什么主任。深夜,他顺着下水管,费力地爬到那个主任的四楼阳台。阳台没有封。嗨,这大爷,真大胆!他不费吹灰之力走进客厅,用手机一照,见客厅里的沙发是人造革的。有些地方已磨得发白,还有茶几,大理石边框上油漆已脱落,更可笑的电视机竟是老式十八英寸的。他怀疑走错门,进了下岗工人家。可再一看,西面墙上有一很大的书橱,书橱里盛满书。是不是进到一位教师家?不可能,明明听人家说是什么主任嘛?
客厅里静静的,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有声地走着。可那种从容的滴答声,在他听来,却如雷贯耳,惊心动魄。在惊恐中,他手忙脚乱地在客厅翻找一阵儿,除了找到五十块钱,再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不信,一位堂堂的大主任家里竟会没钱!也许他们的钱在卧室里。是的,谁会那么傻,把钱放在客厅里。他撬开卧室的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微弱的灯光下,他看到一个女人。女人清癯不失美丽。女人名叫张娟。张娟手托着一本书,明亮的眼中闪出些许惊诧,但很快就镇定下来。镇定下来的张娟身上现出一种气势,凛然,使他一下子就变小了。那种凛然很快被笑意代替,张娟说:“来了,坐!”
张娟的镇定从容,让他一时不知所措,也不敢正视张娟。
他还未从惊慌中出来,张娟又说话了。张娟的话是标准的普通话,响亮甜润,字正腔圆:“怎么?缺钱花了?缺钱花,就自己拿,都在床头柜里。”
他还在惊慌,犹豫。
张娟仍目光沉静,面带笑容说:“客气啥?还能让我给您拿?”
他慌乱地走向前,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一看,里边只有两千块。他有些生气,问:“怎么就这么一点儿?”
张娟问:“你要多少?”他吼:“两万!”
张娟说:“好大的胃口,我哪里有那么多。噢,我这里还有一点儿。”说着,从她的衣袋里掏出一些,不足一千元。
他颤抖着,大声说:“就这些,哄谁?一个大主任!”张娟笑出声说:“哈,大主任?对,我是班主任。”他一愣,将手中的刀子一挥,吼道:“班主任也有钱,快拿出来!”
张娟仍笑,无声,却跟阳光一样灿烂。她说:“确实没了,孩子结婚,老娘有病,还有我出过两本书,又做一点儿社会救助,都需要钱!”
他吼:“鬼才相信!再找!”
张娟说:“找不出!”
张娟找不出,他自己找,两个眼珠子像受惊吓的鱼,在眼眶子里四处乱窜,看到一个密码箱,黑着脸问:“这是什么?”说着,就提起密码箱。他想,这回可逮着了!
“放下吧,你拿去没意义!”张娟说话的语气相当平静,却有了威慑力。他不理睬,转身出了卧室,像一个幽灵,一转眼,消失在黑暗里。
第二天早晨,张娟一开门,他一下子闯进,跪倒在地,扇着嘴巴,珠泪滂沱地喊:“张老师,我不是人,我竟偷到恩人家来了!”
原来,他回家打开那密码箱一看,里边竟全是张娟的教学获奖证书,还有各种捐款收据。其中有一张就是张娟到电视台给他儿子的捐款收据。他呆在那里,一夜没睡。
他哭着道出他铤而走险搞钱的原因,然后双手捧着密码箱和那三千元说:“你就送我去公安局吧!”
张娟说:“你为了儿子,走错一步,又及时悔悟,我干吗送你去公安局?箱子我留下,钱你拿着,快回医院,抓紧给孩子治病去吧!”
他说:“不,我不能再要你的钱!”
张娟微笑着,她的微笑娴静、温和,说:“拿着吧,全当我第二次给你儿子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