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巧老师将眉头蹙成一朵动人的梅花,沉默有顷,一个搞好烹饪班实习的设想就成竹在胸了。她先让同学们用泥巴学做面点,同学们揉揉捏捏,弄得满身满脸泥浆,到处是形态各异的“面点”。她还要同学们用沙子练颠炒勺。同学们将炒勺中的沙子颠来颠去,颠得满世界是金色瀑布,不知谁将沙颠到一个女孩衣领,女孩的尖叫声就猛地钻进大家心里,在痒处挠,挠得叫人舒服叫人振奋,振奋得大家叫喊起来,叫喊撞着叫喊,撞得到处是欢腾的浪花。她又让同学们用树叶鲜草练刀工。于是实习灶间便刀声一片,清鲜四溅,绿色翻飞。在清新和绿色飞溅中,大家将直刀法、平刀法、斜刀法、剞刀法,练习得大致上路了,再用真实原料练习。她教同学们将切的原料上炒勺烹饪,把做成的面点弄熟,拿到食堂去卖。虽然面点和菜的样子差一点儿成色;但实惠又便宜,同学们还是很愿意买的。到了实习后期,面点已花样翻新,菜烹制得越来越有成色。面点中北京的一品烧饼、广州的莲玉蓉甘露酥、扬州的翡翠烧麦已做得像模像样。菜中清炖鲤鱼、酸辣鱿鱼卷、通天扒鱼翅都烹制出来了。这样的面点和菜学生买不起,老师却争相购买。刘巧用八千元做周转资金,把他们班的烹饪基本功训练搞得有声有色。
基本功训练和综合课题训练一结束,刘巧要组织学生下酒楼实习;可她去翡翠园酒楼找梁老板。梁老板一听就叫起来:“我这里够忙乱得了,再让你们那些活宝来,不更给我添乱吗?不行!”咣,刘巧吃了闭门羹。刘巧神情黯然回到学校,心中起风,肚里打雷,风儿呼呼,雷声隆隆,一扭嘴巴带着学生苗青袅娜旖旎地又去了翡翠园。这次,她不找梁老板说事,而是点菜吃饭。他们要的菜中有清炖鲤鱼。刘巧先尝一口汤,又戳一筷子鱼肉,细细品味,紧紧皱眉,微微咧嘴,牙光一闪,喊出一个字:“腥!”苗青一抖擞脸蛋儿喊:“这是人吃的菜?换!”服务小姐只得端着鲤鱼入灶间让厨师重新上灶调味,复又端出。刘巧精致的睫毛轻灵地抖动着,神情专注地尝过仍喊腥。苗青一拍桌子:“这样的烂鱼,拿来喂狗呀!”叫声似生出脚来,满酒楼乱窜,惊动梁老板。梁老板颠颠出来一看,竟是刘巧,脸色大变:“不接受你的学生,来找事是不是?是鱼就腥,不腥是鱼吗?”刘巧目光在笑,目光笑起来无声,却极具穿透力:“是鱼就腥,可做的得法就不腥。”梁老板不屑地甩出一嗓子:“你能,做来我看看。”刘巧淡然一笑:“不要我做,我的学生苗青就能做得出。”梁老板越发不屑,因不屑而显得目空一切说:“哼,他要能做出,我用眼吃掉它!”一边的苗青早已跃跃欲试,刘巧一发话就脚下生风带响走进灶间。
梁老板红着眼睛对刘巧还在不依不饶呢,小姐将苗青炖好的鲤鱼端上桌子,一种清爽的香气一下就使梁老板噤声。刘巧闻到那种香气,就知道苗青的清炖鲤鱼做得还可以,可到底带不带腥味心中没数。她的心变成一片草叶,紧紧地卷起来说:“梁老板,请指教,品尝一下,看有没有腥味。”梁老板筷子上挂着红白欲滴的鄙夷,吃一口鱼肉,喝一口汤,再吃一口鱼肉喝一口汤,不说话,又去尝他们的清炖鲤鱼,尝过,紫色的脸膛很快冷凝成铁青一坨。空气也冷,气氛也紧张。刘巧只当老板没尝中苗青做的鱼呢,心一下悬了起来。梁老板慢慢抬起头望定他的厨师,一掌拍在桌上:“你做的怎么就这么难吃?”厨师猝不及防遭老板斥责,叮当乱响地抖动唇齿急忙分辩:“我也是严格按这道菜的工艺流程做的!”梁老板叫道:“可味道呢?你尝尝,人家的鲜嫩清香还不腥!”刘巧卷起的心一下舒展开来落到地上,道:“不但无腥,还有淡淡的辣味,这辣味不独是胡椒的辣味,里边还有一点儿别样的辣味。就是这种辣味能一下就把人的精神提起,胃口大开。”那厨师红涨着脸说:“我知道他在汤里放了辣椒,我按他的法做,味道也会这样。”刘巧说:“是放了辣椒,可里边有辣味没辣椒。怎么放?啥时放?关键是火候,掌握好火候就有学问了,啊,是不是?”刘巧的语气里已找到了老师的感觉,语音相当动人,一句一花,还有翠绿的叶子托衬。刘巧入理在行的一席话将梁老板的怒气冲没,只余尴尬,尴尬得紫脸成了一块柿饼,心中却荡进一股清新的风。刘巧饶有趣味地望着梁老板的柿饼脸,优雅立起,要走。梁老板突然扇自己一个耳光说:“姑奶奶,请别生气,算我狗眼看人低,咱们雅间谈……”刘巧玉树临风地微微一笑:“不怕我们给您添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