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土匪头子刘黑七率部,突袭我村,五叔一行十七人被刘黑七掳去。十七人用一根铁丝穿过锁骨绑在一起。一人动,众人痛苦万状。五叔他们痛苦万状地被带到一个山村,关进一间小屋内,才被抽去穿骨的铁丝。众人龇牙咧嘴地刚刚坐下,突然房门大开。刘黑七带兵走进,眯缝着绿豆眼,皮笑肉不笑地问:“谁家最穷?”沉默有顷,六大娘颤抖着说:“我家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老杨头随即战战兢兢地说:“我是给财主家放羊的,家里竖起鸟来没阴凉。”五叔也撒谎说:“我家穷得揭不开锅。”刘黑七山高水长地笑笑说:“好,先送他们三个上路。”说着,一挥手。五叔他们被带出。
那一刻,星光惨淡,寒风凛冽,猫头鹰凄厉地叫了一声,又一声。
五叔他们被带到村后的跌死驴沟里。那里早有几个匪徒手持鬼头刀等候。五叔一看,暗暗叫起苦来,还未等他弄清怎么一回事儿,行刑匪徒的大刀在黑暗中一闪,六大娘的脑袋就落在地上。落地的脑袋滚一路,叫一路,叫声瘆人。老杨挨了两刀,脑袋才不情愿地落地。落地的脑袋仍惨叫不止。
要杀五叔了。五叔有些抖。行刑的匪兵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将滴血的刀在五叔的背上蹭了几下。那一刻,死亡的恐惧使五叔冷汗淋淋,颤抖得心都要跳出腔子,尿也禁不住流了出来,嗓子眼紧得发不出声,发不出也得发呀:“可怜我那些学生,再无人教了!”匪兵不屑地说:“你死到临头,还念叨什么?”在一边颠着腿吸烟的刘黑七一听,将行刑的匪兵拨到一边问:“你是教书先生?”五叔颤抖着应一声。刘黑七说:“既是教书先生,就先留下你这条狗命吧。”
刘黑七让匪兵提着六大娘、老杨的脑袋,带着五叔回到关押他们的屋里。刘黑七抖着涂满血污的腮帮子问:“还有叫穷的没有?”众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个再敢叫穷。于是,刘黑七就命五叔执笔写:xxx赎金五百大洋,五日为限,逾期撕票!五叔抖着手写一张又一张。刘黑七看见,笑道:“老陈头,你个鳖熊,写的这些蚂蚁爪子,还满好看得唻!”五叔又写了几个人的条子,脖颈儿像大风吹折的禾苗,突然折下,不动了。刘黑七有些不耐烦问:“老陈头,找死?快写!”五叔无力地抬起头说:“我们两天没吃饭了,怎么写得动?饿死我们,你的大洋也没了!”刘黑七觉得五叔说得有理,于是五叔他们每天能吃上两张煎饼。
刘黑七开恩,让五叔给自己写下二百大洋的赎条。
该赎走的人都赎走,没赎走的也都命赴黄泉。只剩五叔到期没人来赎。刘黑七又宽限五叔两天,还是没人来赎五叔。五叔正自纳闷,刘黑七来了,笑着说:“老陈头,你的命不济呀,你的赎金让保人拐走,我手里从来不留白条子,队伍今晚就要开拔,我他娘的就对不住你了,看在这几日咱们的情分上,给你留个全尸吧。”五叔没有想到他的赎金中途会出问题,没有想到这几天他给刘黑七写了那么多赎人条子,刘黑七还是不放过他。死亡在即,五叔吓得灵魂出窍,人一下瘫软成一坨。
匪兵将五叔的脑袋按在石板上,然后狠狠砸了两墼块。两墼块把五叔头皮都砸下来了。五叔脑袋成了血葫芦,血流如注。五叔跌入无边的黑暗。
半夜,五叔醒来。刘黑七的队伍正好开拔,走过五叔的身边。五叔浑身是血,脑袋肿得柳斗大,晕得天转地旋,疼得昏天黑地。死而复生的五叔,疼得昏天黑地的五叔,突然变成一头无畏的豹子,发疯一样跳进刘黑七的队伍中舞着叫着,撕着咬着,惊得匪兵乱作一团,四处逃窜。五叔终于逮住一匪兵,用血肉迷糊的嘴巴咬住那个匪兵的耳朵。几个匪兵想救出那个匪兵,可怎么也救不出。刘黑七大怒,紫着脸吼道:“奶奶个熊的,老子想给你留个全尸,不识抬举!”骂着,一挥手中的大刀,只见夜空中现出一道闪电,五叔和那个匪兵的脑袋同时飞落在地。
鲜血,喷向夜空的鲜血,降下一阵血雨。血雨腥风弥漫了半个山坡。血雨腥风中,五叔狰狞的头颅还在高呼:“大丈夫死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