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夜场,杨茵下巴抵在台面上无力地看着两个男人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酒。
李政阳本来自信满满,像张嘉鹏这种男人,他一看就知道是雏儿,父母都是知识份子,平时家教严,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没来地这种地方,没喝过这种酒,保证一瓶就把他干倒,可不知怎么张嘉鹏已经撑到了第六瓶,除了打膈儿没别的反应,他的眼前却冒起了金星,大有支撑不住的架式。
看着旁边十几个空瓶他的肉疼啊,打了个膈儿,强止颤抖举起了酒杯,啪地碰在了张嘉鹏的杯子上,由衷道:“哥们儿,你的酒量……大大滴好啊……干!”
杨茵用手背捶头,劝道:“别喝了,你们都喝了一万多块钱的酒了。”
李政阳的肉又疼了,嘴上却硬道:“钱是王八蛋!酒逢知己千杯少,喝!”说完他就在心里狠骂自己,嘴不溜会死啊!
张嘉鹏嘿嘿地笑,脸红的比苹果还要红,眼神迷离,举着酒杯跟李政阳碰,可碰来碰去就是碰不着。
李政阳一看顿时乐了,食指慢慢伸到了张嘉鹏两眼中间,杨茵也起身盯住,期待着。
“倒!”两人同声喊了出来,张嘉鹏的眼睛一翻,趴在了台面上。
“哈哈哈哈!”李政阳扔了杯子大笑,一把抱住了杨茵,“咱十几年的交情不是吹的啊,杨茵,我,我终于把你拯救出来了……”
说罢,他瘫倒在她身上,她也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看看一旁的张嘉鹏,她摸到了他的手机,在通讯录里随便找了一个他的朋友发过去短信“我在百变玫瑰喝醉了,来接我。”,然后又轻轻把手机放进了他的口袋里,付帐,扶着李政阳出去,在心内默默对张嘉鹏说了无数次,对不起。
把李政阳扶到汽车后座她已累的气喘喘吁吁,爬到驾驶位上,趴到方向盘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百变玫瑰的门口,等待着张嘉鹏被人接走,不亲眼看见她实在不能放心。
车厢里很静,只有李政阳沉重的呼吸声和从酒吧里隐约传来的音乐声。深夜的空气有几分凉意,她关掉了车里的冷气,把车窗打开一点,环抱起双臂,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医院里肖以琛为她披上外衣的情景,想起那种温暖,突然,眼泪毫无防备地掉下来,她忙伸手去擦,可它们仿佛故意跟她作对一颗一颗不间断地往下流,仿佛她喝下去的东西全都化成了泪水。她有些慌,在车里翻找出纸巾,按住双眼,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想到他会这么悲伤,就像内心深处藏着一个秘密,柔软的不可碰触,只有在迷失,只有在梦里,才敢去挖掘。
她闭上眼睛,努力想把他驱赶出她的思想,可她发现越抵抗越无力,他的微笑,他的深情,他的吻,他的怀抱……扑天盖地袭来,迅速将她淹没!
忽然间,手机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抓住手机已是一身冷汗。
“你怎么了?”一个熟悉的,温柔的,有些焦虑的声音。
眼泪再次决堤,她一边擦一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回道:“我没事。”
“你在哭?”
“不!没有……你,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茵茵,关于今天在学校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太心急了,没有顾忌到你的感受,你下了车我就看到了你的害怕。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要给你的是一切,是女人都想拥有的家庭,爱情和依靠,我会打败所有的阻碍。可我失败了,你还是受到了伤害,面对着你,我所有的耐心和定力都不复存在,有好多次,看着你我真想把心掏出来,我想要崩溃,我娶了姐姐爱上妹妹,我把你们两个都害的很苦,我……茵茵,我爱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悲伤,缓缓从手机里流淌出来,一点一点将她的心浸湿,她能感觉得到他的压力,他的苦恼。他是肖以琛,指点康信一片江山的肖以琛,他何曾这样过,这样低微。她想哭,却不能哭,她想,如果她再放声大哭他该怎么办?拼命忍着,这种感觉太难受,她把手机拿离耳边,快速地抽泣两声,又拿回耳边,已无法掩饰万般的柔情,“我全都知道,你的良苦用心。我没事,你睡吧,在那边注意身体,那里……在那里肯定常吃海鲜,注意肠胃。”肖以琛,你千不要生病啊,你有哮喘,万一引发了哮喘该多么辛苦啊……
最后这话她在唇边滚了几滚还是没有说出来。
电话的那头是他长久的沉默。
夜风凉吹,听着他的呼吸,她一手抚了肩膀,好想,好想穿过手机依偎进他的怀里。
这个想法太过疯狂了,她长出了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低声说:“好了,你早点休息,我要挂电话了。”说罢,不等他回应就挂思了,她怕再听见他的声音她真的会受不了,可一想到她这样做他该多么失落,她又是一阵自责。
把手机贴在心口,抬头看着窗外的夜空,她忽然想起那句,幸得相逢未嫁时。
“幸得相逢未嫁时……”她不觉念出了声,真的好羡慕好羡慕。
“他是谁?”忽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杨茵吓得尖叫,手机掉落,怔怔看着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李政阳,他的脸上仍有醉意,眼中却是晦暗。
杨茵慌张摇头,平日里在他面前的气势消失的无影无踪,吞吐着说:“谁?你在说什么梦话啊?”
李政阳一手钳住了她的手腕,浓眉紧蹙,“杨茵,我全听到了,你别骗我了,回国这一个多月你还真是忙啊,又是张嘉鹏又是大老板的。他是肖以琛,我说的没错吧!”说到最后他已是讽刺的语气。
“你不要胡说!”她激动起来,狠狠地瞪着他,用大声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他轻笑,“我没想到你会和他,他可是你姐的男人啊,杨茵,你这太不地道了吧。我以为,今晚我帮你搞定了张嘉鹏你会给我一个机会,刚才在百变玫瑰里,我把戒指套在你手上时,我们一同喊着让张嘉鹏倒下时我觉得我们真是天生一对!可是你,你好厉害啊,找了一个我永远无法与之相比的对手。”
“你不要说了!”李政阳的话像一根根刺接连不断地扎在她的心口,她捂住耳朵,眼神变得犀利,咬牙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不懂,你没有资格说我和他。”说罢她用力捋下了手上的戒指扔在他身上,“你这不知是从哪个女人手上摘下来的戒指,我不要,我从来没有要过你的东西!”
杨茵推门下车,重重地把车门关上,倔强看着车内的李政阳,他凭什么?他凭什么这样说她?要不是他,她就不会带着悲伤的心情去找宁心虔,她就不会贪恋宁心虔的怀抱,她也不会被姐姐逼着离开,肖以琛就能找到她,他们会幸得相逢未嫁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背负着可耻的罪名痛苦地爱着!
她咬着牙,眼泪如豆,呼吸紧促,委屈地抿着双唇,站在午夜的街头。
李政阳从未见过她这样,有些慌了,赶忙下车,“杨茵你怎么?怎么还流上眼泪了?我刚才话说重了,你别生气啊。”
她一把甩开他的手,哭着笑着,“你没错,你不就是想说我不要脸吗?我告诉你,我还就不要脸了,我爱肖以琛,我忍很久了!”
说罢她大步往前走,任夜风吹乱头发。
李政阳呆怔,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垂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