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动作优雅的慢慢踩着木踏下了马车,沈老板早下了轿,站在前面等着她。
头一抬就看到了那个挂在前方楼面上的匾额。上面的字体清眷又不失大气,跟这个实际污浊的地方格格不入的样子。楼名芳菲,落款写着:毓华某年某月字。匾额边上披着大红大绿的绸布花,连店铺楼上的外走廊栏杆上都挂满了各种红红绿绿的东西,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张老板本人,朱颜忍不住“噗哧”,轻笑了一声。
正领头带路的沈老板诧异的看了看她,朱颜掩饰的问道:“这个叫毓华的,是这里的花魁吧?”
沈老板听了之后,面色古怪,好一会才问道,“朱姑娘何以认为?”
朱颜认真的说:“这字写的清奇飘逸,一看就是女子,一般女子的墨宝怎么可能会挂在这里?而且我看这字,自有一种清高傲气,不是花魁还能是谁?”
“朱姑娘对书法的造诣真的是炉火纯青啊!”沈老板恭维道。
朱颜自以为是猜对了,殊不知,这其中却是一个匪夷所思的误会了。
因为是白天,这条叫做夜华的街道,安静又空旷,芳菲楼所在的地方,是隔在两家中间的,一家名淑媛楼,一家名芙蓉春。斜对面还有一家叫做婉晴院的,名字是一家胜一家的高雅,而且招牌上的字也都是女子所写的娟秀样子。朱颜无比的感慨,这么多文艺气质的招牌,因该是每家的花魁自己起的了。
芳菲楼的张老板应该是得了信,急急的几步就跨出大门迎了上来,大约是不习惯白天这么早见客,脸上没有昨晚见到的那么恐怖,衣着也素了许多。虽然年岁大了点,但是用风韵犹存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可见年轻时也是顶尖的人物。
“沈老板,老身有礼了。这位是?”张老板一双眼睛不停的打量着朱颜,心中知道,她肯定就是买家了。
沈老板侧身为朱颜介绍道:“这位就是芳菲楼的张老板了,这位是朱姑娘,张老板还请带朱姑娘好好看看你这芳菲楼啊!”
朱颜微微弯身行了个礼,“久仰张老板盛名了,今日一见果然风采非凡。”怎么着也是开过公司的,生意场上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阿呦呦,这位朱妹妹也是个妙人啊!”张老板笑的夸张,朱颜几乎看见她的后槽牙,恩,好像有点蛀了。朱颜笑而不答,跟着一起走进了楼中。
铺天盖地的艳红薄纱,裹着浓浓甜香和一种说不出的腥臊味道顿时包围了朱颜的整个感官。有一瞬间,她几乎认为自己又穿越了。忍着反胃的冲动,强赞了一声,“好一个温柔乡。”
边上的沈老板却苦笑着掩着口鼻,“我老头子却是吃不消了。“
张老板满含自豪的谦虚着,“我这芳菲楼,在这整个夜华街也是数得着的,朱妹子,要不是想着落叶归根,要去乡下老家养老,我是舍不得卖的。”很伤感的样子,决口没提闹鬼的茬。
朱颜暗自腹诽,谁是你妹来着?
四处打量见,却看到几个穿着打扮跟昨夜见得张老板差不多风格的女子,立在堂前楼梯口的栏杆处探头探脑的。
“两位老板,带我去看看院子吧!沈老板,你知道的,别的我是没所谓的。”朱颜见张老板居然有带自己仔细参观整间青楼的迹象,赶紧率先出言。
沈老板自是赞同,张老板也是省了事,自然十分乐意的带着两人穿过层层纱帐。
朱颜自是对这花园记忆犹新,只是白天看来却又是一种风情。虽然因为疏于管理,好些植物与杂草缠在一处,但也看出每处的草木栽种都是用心设计过的。还有夜晚看不见的一些水上风景。
水流应该是引的外面的活水进来的,整个院子的景色都是围着小桥流水为主,建了大片的假山,各种精巧的过溪桥梁,蓄了有大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的一个荷花池,池中还有一个观景台,因为是秋季了,满池碧绿的荷叶中夹杂着饱满喜人的莲蓬。
沿着围墙,载了茂密的翠竹林,竹林里还有鹅卵石铺的弯弯曲曲的小径。假山前面和靠近院墙的地方还各有一处精致小楼,掩藏在满园茂盛的植物中,更添了实用与别致。这整个花园,端的是曲水流觞,曲径通幽。
眼尖的朱颜突然发现身边一颗石榴树干上有一些黄色纸片的痕迹,微一迟疑,边上的张老板已经一把扯了下来。她快速的拢到袖子里,嘴里骂着,“不知是哪个小蹄子,糊风筝的纸到处乱扔。”
朱颜暗笑,可能是今天来的太急了,这园子里到处还有没收拾干净的驱鬼避邪的符咒呢。
她现在对这个芳菲楼非常满意,也不想再跟这老婆子兜圈子,“二位老板,别的不说了,不知道这价钱是多少啊?”
张老板看了沈老板一眼,“我也不乱开价的,这楼的位置也是夜华街比较好的,园子也雅致,朱妹子你看,统共就两万两银子吧。”
沈老板暗骂,这婆娘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了,昨晚上还只开一万二的价,今天见买家是个外地人,不知道这楼里闹鬼,价开的,翻了一倍有余。
朱颜皱眉,钱倒是足够,只是一看这婆子瞒着闹鬼的事实,就知道是故意要高价了。“张老板,你给个实价吧,我是带着银子来的,谈的好,立刻成交。”
“是啊,张老板,朱姑娘的行李都是拎在手里的,再诚心不过了,以后朱姑娘买了楼,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我倒是脚一抬就能赶到了。”沈老板也打着哈哈,话里点明了,你卖楼走人了,我的牙行还在呢!闹鬼这么大的事瞒着人家,还卖这么高的价?等着人去找我的不是呢?
张老板暗恨,该死的姓沈的,拆我台呢!装作很肉疼样子,算了算了,一口价,一万八千两,不能再少了。
朱颜沉思了一会,价格也在她的接受范围内,也不想结外生枝了,伸手就准备掏银票。
张老板见她的动作暗喜,也忙不跌的开始掏出早准备好的各种契约书。沈老板相信,朱颜定是大富之商的出身,这个价格比一般市价来说还是偏高的,她却干脆的已经掏钱了。
张老板正准备引朱颜去前面楼里签字画押,却听到了一个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哟,张姐姐,在这呢?我正到处找你呢,你那厨房里的那些个乌鸡啊,黑狗的,白放着多可惜啊,反正是昨晚刚杀的,做个人情,送些给我,带家去给你侄儿补补身子也是好的。”来人口齿清晰,又难得语速极快,朱颜三人还没反映过来,她已经吧啦吧啦一通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