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玉一直在地上狂奔追赶,然而她人小腿短,却是如何追得御剑如风的方青妍,眼见着她带同炎华飞到再也看不到的天际,心中又急又怒,忍不住厉声喝叫:“炎华,你居然敢骗我,你这个大笨蛋,你快点给我滚回来。”
她一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所以才会在当时被炎华几句轻描淡写的话骗了,以为他真的妥协了,愿意做方青妍的灵宠一起修仙,她早知那家伙是如此倨傲如此散漫,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做一个女人的灵宠,可她脑袋被门夹了也就罢了,炎华你怎么脑袋也被驴踢了,对方拿自己做为要胁了,你还真就傻乎乎地往笼子里钻了,你这是为什么啊!
白小玉气极恨极,不住地捶地捶自己,气炎华如此轻易中了别人的计,恨自己不听叶聆风留言,执意要离开小竹峰,她早该知道方青妍对炎华一直不死心,怎么就没劝住炎华乖乖呆在自己的洞府,没事不要出来晃荡呢。
懊恼,难过,恐慌,害怕,绝望,诸般情绪折磨得她焦虑难安,炎华那小子这一去,恐怕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她不由心急如焚五内俱伤,如果她还是从前的妖狐白小玉,一身灵力还在,小小一个方青妍,休想在她面前讨得半分便宜,可惜她如今身受重伤,内丹黯淡无光,莲心珠又无法启用,任凭她悔恨到极点也没用,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要如何才能从方青妍手中,顺利地救出炎华呢?
颓然趴在地上,闭上眼,两行泪水终于流下,朦胧之中,仿佛那红衣妖娆的少年,依旧倚在淡雅的梅树之下,凤眼朱唇,意态风流,只那么扬眉一笑,凋了满树芳华。
多想再看一眼他痞痞的笑容,多想再听一听他气急败坏的喊叫,从前只觉得他孩子气喜怒无常,可是现在他就这么离开了,再想见他一面,却是千难万难。
不行,一定要救他,白小玉下定了决心,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小竹峰,对了,叶聆风,白小玉眼前突然一亮,怎么会忘记了向叶聆风求救,上次叶聆风既然能从方青妍手下救自己一命,那么这次也就一定能再救炎华一次。
心中蓦然升起了希望,便不敢再耽搁时间,她飞奔向小竹峰而去,气喘吁吁来到他的房间,叶聆风闭关的药房正在他房间内的密室之内,白小玉人小力微打不开,只得焦急地撞门。
“叶聆风,快出来,叶聆风,快开门。”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连拍带撞,门内却久久没有回应。
不知撞了多少下,不知喊了多少声,门内仍是一片沉寂,到最后白小玉的心仿佛落在了无边的深海,倚着房门蜷缩在地,无言泪流,她一辈子也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那种害怕来不及的恐慌犹如一双无形的手,牢牢攥紧她整颗心脏,教她冷汗涔涔,教她呼吸为艰,教她惶恐失措。
茫然坐了半晌,意识到叶聆风不可能回应她,白小玉终于擦掉眼泪放弃,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须再另想他法,她吸口气,猛然站起了身,朝方青妍飞去的璇玑峰奔去。
她赶到璇玑峰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璇玑峰上冷冷清清,只一个年轻女弟子正在空中御剑来回,她认得她,这少女曾来小竹峰拜会过叶聆风,她至今还记得这个年轻女子在面对叶聆风时,眼里那满是钦慕的光。
已经过了一夜,不知炎华是否还安好,白小玉想上前去询问,又不敢现出身形,怕打草惊蛇,正在犹豫间,空中的谢瑶忽然颤声道:“二师兄,是你来了么?”剑光一闪,她人已飘然而至,目光向自己藏身处扫来,原来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白小玉想着她曾与自己有过数面之缘,又仗着叶聆风的情面,也不会过分为难自己,于是大着胆子从转角跳了出来,默默地看着她。
谢瑶起初闻到那股熟悉的芳草清香,以为是心中萦系之人,然而一见是只小小白狐,欢喜的神色又瞬间转为失落,叹息自己这可不是疯魔了么,他怎么会来到这里?皱眉看了白狐半晌,随即又抬手,攥紧了手心的传讯玉牌。
白小玉眼尖,知道她一旦捏破传讯玉牌,那方青妍必会马上赶来,如此说来,炎华定然还未死,也定然还未与她结下灵宠契约,否则方青妍不会如此费事,留下传讯玉牌监管炎华。
心中大石落定,登时悲喜交集,然而眼前最紧要的却是要稳住谢瑶,不能让她给方青妍通风报信,当下连忙急急摇晃着两只爪子,口中呜呜有声,用祈求的眼神示意对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谢瑶一见来者不是她心中所想之人,第一反应便是要捏碎玉牌示警,然而她在看清了白小玉的神情举止之后,也不由犹豫了。
她明白,小白狐这是在求她,求她能网开一面,放自己去救它的同类,昨日方青妍捉回来的那只火狐。
本不愿节外生枝,方青妍刻薄寡恩,若知是自己徇了私情,定不会轻易了结此事,然则这只白狐日日陪伴于他身侧,想必在他心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她又如何能装作视而不见,罔顾它这一点小小请求?
到底只是一只小小白狐啊,纵然是放它进去,它又如何能在缚妖索下救得火狐出去,既是如此,不妨遂了它的心愿,也算是报答当日叶聆风一番指点情谊,主意拿定,她手中攥紧的玉牌已是悄悄松开。
随手一划,房间内布下的结界已被打开了一个小口子,谢瑶转过身,背对着白狐,晨风吹拂她娇小的身子,轻衫起伏,仿若弱不胜衣,她轻声说道:“快进去吧,记得要快点出来。”
白小玉大喜过望,呜呜叫了两声以示谢意,一闪身跃进了结界之内。
结界隔绝了阳光,房间里一片昏暗,乍一进去根本看不清里面情景,然而首先闻到的,便是一股浓冽的血腥之气,白小玉的心一沉。
“炎华,炎华,你在么?”竭力睁大眼睛,面前仍只见得一副模糊的轮廓,她的心越发着紧,颤声发问。
炎华伤重昏沉,奄奄一息,突然闻听到白小玉的声音,精神一震,立时便要跃起,随即便发觉了自己的处境,满腔兴奋登时化为一片冰凉。
他沉默不作声,恨不得将自己缩到一个小小角落里,然而房间只这么丁点大,白小玉循着血气已然摸索到了它身上,炎华被缚妖索捆得紧紧的,想躲开已是不能,只听到白小玉惊呼一声,“炎华,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淡月穿过云层,借着房内模糊光线,白小玉看到缚妖索深深陷入炎华的体内,原本应是一身火红的皮毛,此刻全浸染上了夜一般的黑,不知涌出多少鲜血,摸上去满手皆是湿漉漉的,一波一波的血腥味浓浓冲入鼻端,一双黯淡无光的眸子中,那里还有半分昔日的妩媚灵动。
白小玉双手颤抖,眼中泪珠滚动,嘴唇也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炎华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强提起精神笑了笑,安慰道:“没事,我还死不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白小玉心中一痛,紧紧抓住了它的爪子,声音哽咽说道:“别怕,我来救你。”说着便放开手,欲走至桌边打火石点亮桌上的油灯。
“不要。”炎华呼吸紧张急促,一把捉住了她的爪,“不要开灯。”他此时如此狼狈落魄,实不愿这般不堪的形象教白小玉看在眼中。
白小玉与他相处多日,对他的脾性自是深知,心中益发酸楚,却也不忍再拂他心意,于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小小的夜明珠,弹指挂在了梁壁之上。
夜明珠小巧玲珑,散发出温暖的光亮,朦胧而不刺眼,恰到好处地能看到彼此,却看不清彼此脸上深刻的表情,炎华长长呼出一口气,低声道;“你走吧,留在这里只会白费力气。”
“我一定能救你出去的。”白小玉说得坚定,炎华却是苦笑,心中那里肯信,只是担心她的安危,“那妖女一直不死心,随时都会回来,你留在这里,也不过多送一条命罢了。”
话音刚刚落,眼前一亮,一道雪亮的白光闪过,却是白小玉摸出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寒光闪过的瞬间,清晰地映出了她一脸坚定的执着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