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气喘吁吁的小士兵身后跟着行色匆匆的宋香茹就来了。
“你找我?”口气上是不情不愿,可是看那挥汗如雨的架势就知道赶来的有多急。
“没有啊。”悦然忙着手里的活眼皮都不抬一下。
“不是说你找我过来帮忙救治病患的吗?”话是说给悦然的,可是宋香茹的眼睛正死死的瞪着匆忙找她来的小士兵。
小士兵怯怯的说:“神医是说了香茹能治的。”
“我说的是药材香茹,治中暑导致的呕吐腹泻。”
小士兵看着宋香茹脸上一红道:“对不起啊,我弄错了。”
“想也知道你又不懂医术,我找你过来帮什么忙,打扇吗?弄不好还会打到我的病人。唉,我们没可能的,姑娘还是另觅良人吧。”
宋香茹气的说不出话,狠一跺脚走人,小士兵望着那离去的背影一脸的落寞。
把手里的小刀片放在火上烤一烤,对着伤者的腐肉就是一刀。正躺着的伤患嘴里咬着布巾,眼睛瞪得像铜铃,脸憋得通红,一副马上就要痛死过去的样子。悦然面不改色悠悠然的一片片刮着,嘴上也不闲着道:“这宋香茹呢虽然不像香茹那么好用,但是对于某些病症的治疗还是很有帮助的,比如恰好就对上了你的症状啊。”
小士兵迷茫了,“嗯?我没病啊。”
“你是说我看错了吗?”
“呃……”
“你这是病重而不自知啊,这样的最危险了。”
“啊?神医那你得救救我啊,我这是什么病啊?”
“相思病,我不是说了么,你去找宋香茹这味药就可以了。反正那个急着嫁出去的老姑娘,说不定也正缺你这个药方。没看刚才我不肯要她都急得直跺脚呢。”
相处下来大家已经习惯了这位不苟言笑的神医,总是喜欢一本正经的说些无稽之谈。小士兵当场闹了个大红脸,可别人都没敢笑,眼见着宋香茹抡着一把大菜刀杀了进来,莫不是刚刚奔了后厨了。
“本小姐我就是看上你了,我看上你那条烂命,现在就把它取走。”说着菜刀就砍过来了,“我让你胡言乱语,我让你口没遮拦。不跟你计较,你就以为本小姐没脾气是不是?”
打下手的军医相当有眼色,一看菜刀向着悦然招呼,马上就冲了出去,不过不是去挡刀而是去找大将军通风报信。
负责打扇的小子倒是很没眼色,就在两人中间晃荡,不过也不是挡刀,是接着为悦然打扇,小风和着刀光齐齐的向左躲右闪的悦然招呼。宋香茹一拐子把扇风的挤开,可人家百折不挠的又抢回来接着扇。
宋香茹武功虽然不好但可不是不会,怒极一脚卷飞了打扇的小子。别看悦然身高是高了人家半头,可是打架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了。刚刚有打扇的在中间捣乱她还能躲躲闪闪,现在唯一的屏障没了那就是任人宰割。宋香茹一刀砍在了悦然的左肩上,饶是没使全力也是血溅当场。
悦然疼得一皱眉,哇的一声,宋香茹哭了。
一手按住伤口的悦然有点蒙,被砍的是自己吧。
宋香茹不知所措的抽噎道:“疼不疼?”全不察自己正骑在人家身上一手举着刚刚紧急收手的菜刀。
“是挺疼的。”悦然淡淡的回一句。宋香茹哭的更厉害了。
“喂,你别哭啊,这不是你砍的么,要是不疼你不就白砍了。好吧,是非常疼。”悦然补充一句,丝毫没有起到宽慰作用,宋香茹都要哭抽了。
“香薷你作死呢,还不快下来。”田老将军一见这场面可是吓得不轻,他可是亲眼目睹了那天对神医恶言相向的医官,后来被整得有多惨,虽然现在能下地了,可是舌头还是又肿又涨,嘴里都放不下,只能每天吐在外面,活像家乡后院热到不行的大狼狗,可是根本没人知道神医是何时下的毒。
田老将军身手灵活的一把揪起自家惹祸的外孙女,旁人赶紧扶起悦然,悦然顺手抓了一把旁边给人包扎用的伤药按在伤口上。
“还不快给神医跪下。”田老将军呵斥道,宋香茹哭红了的双眼还有眼泪在打着圈圈,可是梗着脖子不言不语不动。
田老将军一看,当下就要自己给悦然跪下,被悦然一脚绊住,没办法手上忙的忙伤的伤。
“田将军这是做什么,宋小姐想是耐不住这军中疾苦,馋肉馋红了眼这才拿在下开了刀,还是早些把人送家去才好啊。”
“神医于老夫可是有救命之恩啊,如今却让老夫这娇惯外孙女给伤了,这叫老夫如何过意得去。不然,不然,老夫这外孙女就送给神医了,全凭神医发落,就是收了当小妾当丫鬟老夫也全无异议。”
宋香茹抿着小嘴竟也不出言反驳。
“在下可没有这等福分,还是早日送小姐回家的好”,眼看田老将军还要开口,悦然冷冷的截下,“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自己日后也能这般不计较。”
“是,是,是,神医莫气,老夫今晚连夜就把人送回去。”
田老将军拽着正别扭着的外孙女走了,悦然看看在一边一直勤勤恳恳的扇扇子的小兵。
“你叫什么?”
“狍子。”
“好名字。”
一时间哄笑四起,包括帐子外扒门缝听热闹的。
“笑什么?”
“哈哈,神医,你是第一个说他名字好的,这小子傻,天生缺根筋,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大伙开玩笑叫他傻袍子,他就真以为自己叫狍子了。哈哈。”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这名字很好,狍取战袍的袍,子取紫色的紫,战袍加身,功名赫赫,紫气东来,福禄安康,你说可好?”
袍紫咬着下唇不语,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却也有着挥之不去的凄凉。
“神医,他这辈子是上不了战场的。他胳膊有残疾,舞枪弄棒是不可能了,也就是打扇这样的小活计还成。”还是刚才的那位给悦然解了惑。“也不知古军师是在哪把他捡回来的,当时浑身那伤像刚挨了千刀万剐似的,后来人算是救活了,可是记忆全失不说还捞了个病根。”
悦然拉过袍紫的胳膊仔细拿捏一番,发现不只是经脉断了,骨头也是被打断后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至今仍旧错位。
“想上战场吗?”悦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
“想”袍紫回答了,还是发泄般的嘶吼,带着嘶哑的颤音却有着说不出的向往与坚定。
“好,我成全你,就冲着你这份气魄”,然后一昂头高声道,“在场的诸位也听好了,明天战场上勇往直前的,那就是英雄,只要还有口气给我拖回来,我就是拼尽全力也把你的小命给抢回来,要是哪个贪生怕死的往后躲,你就算是整装着回来,我也会想尽办法废了你的胳膊腿儿。都让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要是连反抗都不能,这样的人留不留就都无所谓了。”
“神医说的对,明天能杀动人的都跟我上战场去,哪个敢装怂的,我老马先一刀抹了他。”
“对,把那帮南水孙子全打回他姥姥家去。”
接话的两位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荀峰启身后的两名副将,此时一同入帐的除了这两人还有荀峰岳,荀烽启两兄弟。
荀峰岳也借着这个劲头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在群情激昂的喊叫声中,大将军强行压着神医回去养伤。
远远的还能听见战士呼声“御敌国门外,不胜不还乡。狼子斗胆犯,誓死戍边疆……”
“先前不是坐视不理么,怎么现下不但出力救人,还帮忙鼓舞士气?”荀峰岳边走边问。
“人生而有血性,谁能没有年少轻狂。”
“想家了吧?”询问的话语肯定的口气。
家?回不回去都是抗拒,悦然啊悦然,这种种的作为是不是也在显示,你内心的深处不可避免的还是挂念呢。不置可否,平静无波的掩饰下,是百感交集的滋味。
“宋香茹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最后闹得兵戎相见了?”
“没什么,就是出言挑衅后发现打不过她。”
“哦?那为什么还要出言挑衅?”
“从第一眼看见她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样子就很讨厌了,所以有机会就欺负一下了。”
“还真是任性,下次记得要是打不过就找人帮忙,或者先忍下来。”
“呵呵,不过小打小闹,我只是还不想杀人罢了,否则你认为她伤的到我?”
“看来是我多虑了,你回去好好养伤吧。”
说话间已经到了悦然的小帐,悦然解开衣服重新处理伤口,浮上脸的是咬着牙的一抹苦笑。谁会知道,这刀伤只是因为一句顺耳听来的闲话。
“小姐,夫人不放心让你早些回去呢。”小厮跟在宋香茹身后说,那日一发现小姐失踪他就马上被派来追了,可追上又如何,小姐根本不听他的。
“唉,外公不是在这儿呢么,我能有什么事,娘总是瞎担心,好不容易跑出来的我才不要那么快回去。”
“小姐,夫人急得都生病了。”
“娘让你这么说来骗我回去的吧。我可是知道她身体好的很呢。”
“小姐,这次是真的。”
真的假的又如何,悦然知道自己再也听不到那样的温暖谎言了。有人看是任性妄为,有人说是无理取闹,有人想是莫名其妙,但那又怎样,她所做的一切又不是为了谁的理解,只是自己愿意去化解那位母亲的担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