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然只说了一句:“那人右臂天生残疾。”免人自卑这话当然是不能大声说的了,所以这样的人做生意不容易能照顾就照顾,反正簪子也不值几个钱。
荀峰岳明朗了,这原来不是故意在唱反调,看不出常三小姐还有这善良的一面,又看美人红着脸眸光躲闪,不禁一笑,这女子下毒伤人时不见半分怯懦做了好事反而会不好意思的的脸红。
雾儿见两人一个含笑,一个娇羞,不知道这是为哪般,但是挡着路总是不对地,只好想办法让两人回神,至少往旁边闪闪,殊不知自己正在破坏两人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微妙氛围。
小品比雾儿明了状况得多,一声不吱的在一边扒着从雾儿那儿抢来的糖炒栗子,雾儿瞪了这吃货一眼心道真是白痴。果然转移阵地还得靠自己想办法了,忽然瞄了眼道旁边有人面前扑了张白布,白布上一个竹筒,竹筒里好多竹棍。雾儿不由分说的拉过悦然道:“小姐,看那边有求签的,我们去求支签算算姻缘吧。”
小品看了风风火火的雾儿一眼心道真是白痴,推推自家略有失落的皇子殿下,“走吧,主子。”
“算一卦多少钱啊?”雾儿问了一句见那人不答又大声问了一遍,“算一卦到底多少钱?”
小贩相当无辜的看了看雾儿,怯怯的答:“姑,姑娘,我是卖筷子的。”
乌龙了,雾儿愣着答不出话,悦然相当淡定的道:“那就买一支吧。”
“这,这没买过啊。我们这是成对儿的,五文钱一双。一支,没卖过啊,真没法卖啊……”小贩还挺为难。
“絮叨什么,这回就让你卖过,给你十文钱我们就卖一支。”小姐发话,雾儿马上又理直气壮起来,搁下钱抽了一支筷子,“小姐,给。”
悦然不伸手道:“你自己收着吧,回去别忘了刻几个字。”
“刻什么?”
“上上签啊。”和声和气自然而然,完全没有正揶揄别人的自觉。
雾儿掩饰尴尬的轻咳,还是老实的把那根筷子收进衣襟,假装没听见身后小品的喷笑……
知味馆一楼大厅靠窗位,冷风嗖嗖的吹进,隐约可见白气招摇。不远处说书的打个喷嚏,却仍旧唾沫横飞激情不改的把所谓的时事添油加醋的宣扬开来,从皇朝太子大婚要娶南水美人,到圣邪教护法打了代掌门,从武宗堂要开门收徒,到金字钱庄开第一百家分铺。
“大冷的天儿,怎么还要开窗吃饭?”荀峰岳竟然还好意思问别人,都不想大冷天他自己还不是打着扇子扇。
“天生的喜冷怕热,一路走来有些热了。你若是不习惯关了便是。”悦然看着窗外熙熙嚷嚷的行人,也让旁观者觉得开窗哪里是为了吹凉风,说是为了看热闹信的人说不定还会多一点儿。
“你喜欢就好。”荀峰岳也顺着她的目光打量起窗外。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在人群中来回走了好几遍了,看样子是想下手偷人家的钱袋,一会儿的功夫就连续失手四次,懊丧的直打自己手背。
雾儿和小品也在懊丧,两位主子这是要干嘛,菜都上齐了还只顾着看热闹,他们不动筷,俩人也只好陪着。终于,那街上的小孩儿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悦然和荀峰岳同时收回目光。
对着满桌的珍馐美味,悦然不忙吃,东道主一样的开始给荀峰岳劝菜,荀峰岳自不会以客自居,谦让的让悦然先请。两人推脱之际,一只小黑手从窗口伸了进来,迅速拖走靠窗的那只烤鸡,抱进怀里撒腿就跑。
悦然一推雾儿“快追。”雾儿顺着开着的窗口就纵身而出,追着那纤瘦的小身影而去。一个是营养不良小胳膊小腿儿踉跄小跑,一个是过盛调养快胳膊快腿儿轻功弹跳,逮到小东西连时间都不是问题,当真是手到禽来,雾儿一手抢过烤鸡一手揪住小东西。
小品眯眼笑笑道:“一只鸡而已,小姐再点一盘就好,那孩子也是饿了,您大人大量何必与她计较。”荀峰岳虽然没说话,但从态度上也能端详出他的不解。
悦然摇摇头对荀峰岳说:“想是你的哪朵桃花看不得我们共餐,整桌菜都加足了调料,你吃了也就吃了,连累无辜就不好了。”
一听这话,荀峰岳立即明白这是有人给下毒了,可是什么叫你吃了也就吃了,难道堂堂皇子的命还不敌这个小乞儿或是叫小偷儿。浑然忘了悦然曾给他吃过无忧解。
看着雾儿欺凌弱小的姿势,小东西眼圈打转的眼泪,没想到偷东西倒还弄得这般楚楚可怜,于是悦然对小东西道:“拿了别人的东西你委屈什么。”
不知道悦然怎么会有这么一句,小东西一想这是要把自己送官么,可是万一被抓了奶奶怎么办,眼泪终是谢绝了眼眶的挽留奔腾而下,小东西索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哭什么啊,那烤鸡也没多少钱。”悦然意思是自己不会为这点儿钱和她计较,可是在小东西听来却理解成这是让她来赔钱,她要是有钱哪里还用得着偷,交不出钱就还是要送官,于是哭声更大更委屈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衣服领子还在雾儿手里被高高拎起,可怜小孩哭得没背过气差点被领子勒的没气,也才让人注意到大冷的天这孩子就着了一件单衣。
悦然皱皱眉把自己的外袍脱下往小东西身上一甩,感觉到荀峰岳意味深长的目光似笑非笑的表情,悦然生硬的扔下一句“看什么看,太热了而已。”
那外袍罩在小东西身上明显的又宽大又冗长,雾儿自发的上手糊弄起来,也不管那烧鸡被小黑手抓的多不干净直接牙一咬嘴一叼,怕拖长的衣摆掉下来干脆用长袖子围圈系上,不一会儿小东西就被裹得严严实实。
看见胸前系着的大死扣小东西呜咽问道:“你们这是要绑了我去见官吗?可是我没有钱,能不能先不要抓我,我奶奶还病着呢没人照顾,至少等我讨到口饭给她送回去行吗?”说完哼哼的,又哭了。
“病了?小姑娘你运气不错,这位姐姐可是神医,你奶奶会没事的。”荀峰岳用扇子点了点小东西的脑门。
“我又没说要救人。”
“你也没说不救不是么。”
小东西兜着小嘴,怯生生的目光偏又迸发出希冀的圣光,悦然别开头道:“带路。”
已经被雾儿裹成小粽子寸步难行的小东西不知所措的望着雾儿,雾儿倒是长臂一伸把她捞进怀里,又把烤鸡塞进想东西怀里。纤弱的小东西轻飘飘的,猫儿一样的往雾儿怀里一缩就显的更瘦小了。
几人行到一处不能算房子的房子,大户人家的猪圈都要比这四面透风的地方密实。一个皮包骨脸色腊黄,花发杂乱的人正神志不清的躺在一副破烂铺盖上。悦然给那人请了个脉,然后又问了小东西几个问题,荀峰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指在旁边看热闹的小品,“你,出去。”
小品虽心有异议却也不得不从,小品前脚刚走,荀峰岳一回头,果见悦然开始解腰带了,展开的宽面腰带整齐排布着长长短短的银针,一记大补丸下去,佐以银针疏导血气,老人家的脸色马上和缓红润起来,神志也逐渐清明过来,看清眼前人后唤了一声:“丫儿。”
“奶奶,你醒了,呜呜,吓死我了,呜呜,是那位姐姐救了奶奶,哎?人呢?”人不知不觉都已离开,小东西转身只看到桌上的一瓶药和一些碎银子……
荀京的两大话题人物又为众人塑造了新的绯闻,引领了新一轮话题。
“昨儿我看见常三小姐和五皇子一起出游呀,还看了我摊子上的东西呢。后来还抓了个小乞儿带走了。”小甲的原话。
“听说五皇子和常三小姐一起出来买东西,不知怎么的还带了个小孩儿。”小乙转述。
“听说常三小姐和五皇子带着孩子,一家三口上街买东西”小丙转述……
最后盛行的版本是“听说五皇子和常三小姐奉子成婚开始采买成亲物品呢。”一天一宿足以酝酿出这样一个传言并四处散播开来。两当事人倒也不以为意,毕竟这也是他们的目的所在,在强大的舆论背景下,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碍于皇家颜面还是个人身份都不能莽撞向丞相府提亲了。
“王爷,有人擅闯王府。”管家来报。
“男的女的?”荀峰岳习惯性的一问。
“女的。”
“那也得赶走,我昨天不是交代了么,无论男女擅闯这一律不能放进来。赶紧打发了。”
“哦,老奴自作聪明了,还以为程葵儿小姐是例外的。”老管家话音一落,荀峰岳轻功一起人就到了门外闪身不见踪影。
小心翼翼的把人带回正堂,“葵儿,你怎么来了?唉,你别哭啊,出什么事了?”荀峰岳用袖子轻轻的拂过玉人脸颊拭去眼泪。
“我,我,呜呜……我怀了太子哥哥的孩子,可是,他后天就要成亲了,无论是正妃还是侧妃一定不会允许我先生下太子哥哥的骨血的,所以我能不能先躲在府上,等到孩子出生我就带他走的远远的,呜呜……”
“我去帮你跟大哥讨个名分。”
“不,不用,娶我对他没有好处的,我不要他为难我只要他好好的,你当是帮我吧,孩子出生我就走。”
“唉,算了,我这王府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别太为难自己了。”
荀峰岳亲自跑钱跑后细致安排了一番,府上各处打好招呼务必要妥善伺候着,悦然一边看着热闹真怀疑那孩子其实该是他的。就在程葵儿住下的当晚老皇帝连夜召了荀峰岳到上书房。
“孩子,真有了?”老皇帝沉吟许久问道。
荀峰岳满脑子转着程葵儿的事,暗自佩服下父皇消息的灵通,毕竟是皇孙也不再隐瞒道“是真的,已经安排大夫看过了。”
“冥冥中自有造化啊。”老皇帝满是感慨,“唉,你下去吧。”硬闯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