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从来没败过的四皇子第一次重伤竟然是在自己盟友手里,还伤得那么心甘情愿。“夜”长久地凝视昏睡中的四皇子,他的嘴角挂着明显的真诚的微笑,难道这样伤了还很高兴吗?
回身布置好防备,扶起北茗臣,缓缓将真气豪不吝惜的输入他体内,他们本是同源同根,救起来省事不少,但是他伤得实在很重,又拖着久未治,如此一来,怕得费些时日。眉头一皱,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字节,窗外树叶摇曳几下,归于静谧,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逸亲王府,银须老者满脸皱纹因兴奋而深深折起,他的消失十分可靠,昨日恭亲王府大宴,残歌、四皇子二人尽性切磋,重伤。
这是他们决好的机会,北茗逸眉头紧锁,老四真的会这么鲁莽?或者这只是个局?
见他犹豫不决,银伯出言相劝:“机不可失,要知道想重伤这二人,即使是雪族人也轻易做不到,二皇子还在犹豫什么?”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老四故意放出风声,引我们上钩的呢?老四断不是那种冲动的人。”
银伯冷哼:“他沉稳是因为没有遇到可以让他不沉稳的人,没有谁可以于天地间无情。”得意回荡在空气中。
“你是说,老四喜欢残歌那丫头?这不可能,他一心想着和我抢江山,定会念着娶齐家小姐,又怎会为一个丑丫头动心,险些陪了性命。”他太了解这个弟弟,深沉如他,又怎能这么不小心。
北茗逸这等不懂爱之人,岂知爱若能理智,世间倒也就少了许多是非常了。
“丑丫头?”银伯重复了一遍,世间笑话不过如此,“皇子是听谁人说她丑的,她若也是丑,世间怕是没有美的了。”
北茗逸不解,银伯手指虚空,在他眼前一抹,笑颜如花的女子直直的看着北茗逸,勾起的唇角浅浅的魅惑,眉眼五官,让人倾心。
这才是残歌,这就是让沉稳的北茗臣也飘乎的人,脑海中女子的脸越发清晰,牵动丝丝连连的思想。难怪老四会甘愿沉沦,换作自己,是不是也抵挡不住?
北茗逸的思念没能逃出雪族人的透视,银伯眉间透出隐匿的杀气,他那颗不可揣测的大脑不知又在酝酿什么。
夜晚降临,香格里拉和竹林一片静谧,黑影划破死气沉沉的暗空,飞奔而来,探头来报:两处皆加强了警戒,人数不过十人。
这么小看我们,十个人就能抵挡住大批影卫?成全你们,明年今日老夫会带着香烛纸钱拜祭的,安心走吧!影卫在银伯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入竹林。
竹枝如风吹出沙沙作响,兰若明怀抱着残歌,眼神一刻也不舍得离开。他哪管屋外的人焦急,他只要和她静静的呆在一起。
门外的人渐渐多起来,个个顶着熬红的双眼。若不是有前训,恐怕现在整个竹林已是人山人海。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才严令禁止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可擅自暴露。
屋内还是一片寂静,这么久,竟然比上次解“淬雪紫蓝”还困难么?黛玉手中的竹枝早没了半片叶子,十子不停在湘妃竹上划动,心中满满的都是朦胧飘渺的五官,不轻易露出的暖笑,奇异变色的眸子,飞逸的银发……哪怕他的眼中只有她,哪怕他永远看不到自己的存在,动心了就是动心了,没有可以商量选择的余地。
沙沙声重了,机敏的宝钗闻到了危险的气息,朱唇嚅动,腹音已入耳,神色不同的人都眯起眼,提高民警惕。
烈烈风起,千万只箭目标一致射向竹屋,屋外之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又怎会被这样轻易伤到。黛玉鼻子最是灵敏,已经嗅出空气中的异常:“小心,箭上是‘淬雪紫蓝’”
这么一呼,各人又重视了几分,屋外厮杀得紧,屋内却温馨融洽,白衣互相交错,分不清哪是他哪是她;亮亮的银发和纯纯的黑发盘根错节,浑然一体。残歌就窝着,一动不动,呼吸顺畅。
厮杀到一段落,银发兀地逆光出现,伴之而来的还有嚣张的奸笑:“你们还作垂死挣扎么,残歌小儿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不如让我早早送走她,再帮你们团聚。”
黛玉痴傻地盯着那头银发,是他独有的色泽,不可能,他不是在里面帮歌儿疗伤吗?忍不住往后面一看,门还关着,他们还在里面。仔细瞧,不,他不是他,虽然同样的色彩,却不是他的光亮。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还以为要与他为敌,幸好……
可是她没有来得及细想的是,如果真要与兰若明为敌,自己是帮谁?
雪族人素来有看穿人心的本事,扫了一眼对手,雪胜了然,那丫头果然是重伤了,雪若明竟然这么久还没救回来吗?心情大好,就算救了又如何,必定是二人都元气流失,到时候还不是自己刀下亡魂。
“杀,一个不留。”令一下,影卫倾巢而出。
因着有毒,香格里拉碍手碍脚,占不到半点便宜,很快就落于下风。
“不用顾虑,只管放手,他的毒已经不要紧。”声音不大,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拼杀的人却精神一振,那是残歌的声音,她特有的声音,她没事了?
屋门吱呀而开,打斗再次停下,盯着竹屋前雪衣怀中的女子,墨发垂在空中,悠悠然动人心弦。
“歌儿……”欣喜若狂的呼喊在竹林中荡漾,得到女子汪汪水眸应可,顿时扫却了守候久远的疲惫。
雪胜显然也没想到残歌和雪若明会在这个当口出来,即使出来又如何,大局已定。
“长老,大局还未定,你别掉以轻心噢!”残歌带着鼻音糯糯的调笑,神色中的不以为然让香格里拉人振奋不已,她的话,她的表情,这场暗杀应该是在她的掌握中,或许正是她的安排。
“残歌,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可没这么容易了,这就不用虚张声势了,雪若明,老夫已然不怕了。”
不怕了么,怎么突然就不怕了呢!懒散的眼神瞟过头顶上的人,他的脸上什么也没写,还是平静如水。
“跑?长老记错了吧,我何曾跑了,不是你让我们走的么,还一个劲儿道歉来着。”含笑的语气是一种深深的讥讽,雪胜的脸色看不清,不过应是不好看。
“你就嘴硬吧,看你能嚣张到几时?动手……”新一轮的厮杀展开,有了残歌的话,虽然还有顾忌,但香格里拉的人必竟技高一筹,雪胜仗着人多,得意洋洋,残歌却对他的得意洋洋不以为意,着实让人气恼。
对峙的银发之间渐渐也氤氲起来,兰若明轻轻放下残歌,二人就那么隔着十几人的距离,展开了看不见的争斗。
寻个舒服的地儿,品茗、欣赏他们打驾也不错。残歌便是这天下最会偷懒之人,只要有人在前面顶着,她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
只是有些人永远不喜欢别人过得舒坦,几把大刀朝躺椅上的人砍来,谢展扬大惊,正要拨剑相助,却见几人摇摇晃晃倒下了,被攻击的残歌怡然自得吃着茶。
心中苦笑,她是谁,自己又是谁,从来都是她在救自己,何曾需要自己去救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大大的多来着!鼓励一下么!
赢了战斗输了情
雪胜的脸色虽看不清,却也知道,肯定是非常之难看,香格里拉人竟然真的不怕“淬雪紫蓝”了。不可能,不可能的……
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战斗结束,原本以为会必胜之人败得惨淡,对手却甚少有伤亡。
“怎么会?怎么会?你是怎么办到的?”不可置信却不得不信。
残歌缓缓起身,随手折一枝竹:“长老觉得我这片湘妃竹怎样?”
答非所问,雪胜凝眸细看,恍然大悟。
“既然是无药可解的毒为什么还要费心去研究解药呢!我残歌一看就不是那种蠢人,加点正直的竹子,你的毒药也正直不少吧!呵呵!”竟然想到将“淬雪紫蓝”中加药,将药性变化之后再解,不错的法子。
“哈哈哈哈,我竟然是这样败的,竟然是这小小的竹子……”
“小心……”惊呼声中,紫衣猛地扑向银发,残歌的玉扇同时划出,变数来得快去得也快,雪胜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兰若明碧眸半眯,看着怀中容颜晦暗的黛玉,将想要救,奈何黛玉不肯,毒烧了脸面,眼睛却是闪亮的,“没用的……”
“你何必……”
虚弱的一笑,如最璀璨的烟花,唇齿轻动:“我很满足……至少死时在你怀里……不然,你跟本不记得我……对不对?”
“以死换回残存的记忆,值不值?”
“没有……值不值……只有爱……与不……”爱字,永远没有机会说出,美玉凋零在怒放的时节,永不败落。
赢了又如何,胜了能怎样,终是人去花落两茫茫,蔚蓝色替代了纯黑,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变化的?仿佛是方山之后。扇形在竹间飘动,白衣如仙子飞舞,气息却很悲伤,隐隐的愤懑让人胆寒,她是真的恼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的恼了,惹得他恼的人,怕是不好过了。
西施和玉环匆匆赶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躺在兰若明怀中的黛玉,难道客栈出事儿了?飞舞的青竹叶落了满地,萧索的白衣独立林中,玉扇不知何时掉了,残歌浑然不知。抬起头就看见西施焦急的脸,她来了,臣亲王府那边也安全了。
仗他们完胜,却输了至亲好友,终是两败俱伤,还要不要继续,还有多少个黛玉离去?
第一次对自己坚持的东西动摇,一直都知道,会有分离,但当真正面对,又是另一番光景。
“若明非凡尘,坠入红绡中。纤纤为情绊,可惜玉无缘。”消沉的仙人忆及初生时母亲听到的短句,也许,自己真的不适合红尘,不适合有情,或者该回去了。
碧蓝色的眸变得清冷,最终竟成了冰蓝色,细微的改变因着天色的无人发觉,他自己却明白的很。不由得愿不愿意,都只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