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凤鸣早早就等在了石缝林上。
夜风很凉,吹得她不停打喷嚏,却不敢在树后面躲一躲,因为她担心那样天河尊者来了万一看不见自己就麻烦了。
一个时辰后,天河方姗姗来迟,他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何来迟了,只是说道:“进去吧。”
凤鸣也没问,天河尊者来了她就已经高兴地不行,哪里还会在乎他是不是迟到?当下只是乖乖跟随在他身后,走进了寒冷的山洞之中。
天河一边走,一边道:“现在,我就传你一种练气之法。”
“是,多谢高尊。”
“首先,将真气运转一周,然后集于心府,充盈于整个心府,慢慢往百会穴流动,回转……好,就照这个方法,运转真气百次。”
师父从来没有教过这种练习真气的方法,但凤鸣还是二话不说就照做了。对方是天河尊者,她的救命恩人,当然值得无条件信赖。而且,只要能够增强功力,别说让她用特殊点的方法练个真气,就算再奇怪些的事情她都会毫不犹豫去做。
她按照天河传授之法运气百次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周围的寒气也没那么厉害了。
她欢喜地想,果然高尊教的就是不一般。
她专注于这全新的练习真气之法,不知不觉又到了昨天失足跌落的地方,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坠落那冷死人的寒水之中,突然身上一轻,已经被袋子一样的东西装了起来,让人拎着下落。
不消说,自然是天河尊者。
凤鸣放心地在袋子中继续练习,她要珍惜这得之不易的机会,不浪费一丝一毫时间,尽最大的努力去练。
少顷,袋子打开,她眼前一亮,又到了昨天的洞穴之中,天河自己走到洞穴中间打坐,淡漠吩咐:“你去水中,用刚才的方法练习真气。”
“是。”凤鸣应了,却没有立刻走入水中,而是在怀里掏了一包果干出来:“高尊,我带了些吃食来,你练功饿了的时候就可以吃呢。”
天河尊者淡淡扫了那果干一眼:“以后不要再带这种东西来。”
“哦。”凤鸣怔了一下后,又有点不好意思,她把果干放在一块石头上,走入水中,盘膝坐好。
他一定是不稀罕这种东西吧?而且,听说高尊们都可以辟谷数月不进食,哪里会要她带吃食来呢?也怪自己太过开心,竟没有想到这点,又让高尊笑话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一个在地上,一个在水中,一起打坐练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河尊者的声音终于响起:“你感觉如何?”
凤鸣睁开眼,只觉得身上真气比往常流畅灵动多了,而且浑身暖和清灵,说不出来的舒服:“回高尊的话,弟子依照您教的就练了一晚上,已然觉得身上大为不同,高尊的法子果然很厉害呢。”
天河不以为然:“些须进境而已,不足为道。”
凤鸣喜滋滋的:“是。”
继而,天河又问道:“你平日可有较为擅长的术类?”
凤鸣想了想:“师父曾说过我对幻术的抵御能力比旁人都要好些。”但她很快又补上一句:“只是……有时候又不见得……”
天河道:“好吧,我们来试试。”
他修长的手指在璀璨的夜光石下如同兰花般划开起落,凤鸣望着此情此景,突然一阵恍然,仿佛某个时候曾经见过。
焕然间,一阵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凤鸣再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处摇摇欲坠的断桥之上,下面河水湍急,波浪击石,水花阵阵,点点溅在她的脚上,一片清凉之意,却又甚是舒服。
不消说,她已在幻景之中。
只是,这场景为何如此熟悉?她回头,望向岸边,那里应该站着一个人的才是,可是却没有。
是幻术所以才觉得熟悉么?
她想到此处,便不去想其它,只闭上眼在心里默念:没有断桥,没有河水,幻术消失……待她再睁开眼的时候,自己果然还是泡在潭水之中。
天河尊者微微颔首:“不错。只不过你可知自己为何能抵御幻术?”
凤鸣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这个,弟子……不知。”
他道:“你无须握诀也无须念咒语,更无须咬破舌尖便轻易消散幻术,这种力量,应是来自念力。”
“念力?是甚么?”
“便是你心中所想,可左右周遭事物的变化,甚至可化为真实。”
凤鸣脑中急转:“您的意思是……若是我出招时把招式想得强些,它便会真的强些,碰到火焰的时候,想它熄灭,便能熄灭?”
天河点头:“没错。只不过你并未有那样强大的力量,所以你的念力还不可能达到想它怎样就能怎样的地步,但让自己进境更快却是可以的。”
真的可以这样么?她对自己升起从来没有过的期望。
“现在,看看你的念力能达到何种程度——看着你眼前的那块石头,把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跟着我的提示,想象它的变化。想成方,圆,大,小,挪动,断开。”
凤鸣根据提示在心里默念:变方,变圆,变大,变小!可是那块石头原封未动,没有任何变化。她又跟着天河的声音提示,继续默念挪开!断开!然后她十分惊喜地看到石头轻轻挪动了一点,然后又“啪”的一声轻响,上面出现了一道裂纹。
她无比兴奋地回头望天河尊者:“真的变了,真的变了!”
刚才听天河尊者说自己拥有念力的时候,她还有些半信半疑,不是不信他,是不信自己可以拥有这种听起来十分神奇的力量。可如今眼见为实,她心中的激动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天河并不觉得有甚么稀奇,语声平静:“现在,再看着石头旁边那棵草,跟着我的提示,想象它的变化。让它变小,变成石头,枯萎……”
结果那棵草没有变小,也没有变成石头,但是真的枯萎了一些。
天河道:“现在,你应该也知道了,你所拥有的念力,并不能改变事物的本质,譬如把草变成石头,或把石头变成其他形状。但是它可以改变成事物接受外力后会发生的状态,譬如断开,枯萎。”
她点点头,他的话深入浅出,让人一听就很明白。
“之前你能轻易抵御幻术,那是因为幻术本身便不是真实的,而要将念力用来发生实质变化,便并非那么容易。但你要记住,所谓念力,便由心中之念起,心念越是强烈,念力的力量便越大,这种力量并不受灵力或者仙力的大小所限制,对于天资不好的人而言,可谓是一条捷径。”
凤鸣心中好生喜欢:“多谢高尊指点,弟子不胜感激!”
“是,弟子谨记。”
“但是,你一定要牢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可以运用念力。因为曾经会这种力量的仙门弟子,到最后尽皆入了魔,这件事在整个仙门已经成了一种忌讳,有人说这是一种被诅咒的力量。所以,若是让他人知道,轻则会被赶出师门,重则身死。”
凤鸣没想到这件事竟如此严重:“尽皆人了魔么?难道就没有一个例外……”
“没错。所以,你可以选择练不练念力。”
凤鸣只是稍微想了想,便坚定的道:“练!”
作为一个天资奇差的仙门弟子,作为万分想要变强的垫底弟子,她无法拒绝这样的捷径,而且,她不相信自己会入魔。
只要在运用念力的时候巧妙的掩饰起来,不让别人看出端倪就好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而且,不许告诉别人我教你的事。”
“是,弟子谨记!”
天河尊者和自己无亲无故,却对自己这样好,就算有一日被人瞧出端倪,她也绝不会吐露关于他的半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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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
午休时间,凤鸣一个人还在训练场上练习剑术。
这时,一个叫做小兰的仙门弟子走了过来:“啧啧,还蛮勤快的嘛。”
凤鸣一听这明显无聊的语调,便没有理会她。
小兰斜斜靠在边上的树上,一双小单眼皮里充满了鄙夷:“不过,就你那点天资,只怕练死了也没用,真是丢我仙门弟子的脸,还是乖乖的认命,当个杂役多干点杂活算了。”
很明显对方在故意挑衅,但凤鸣还是自顾自的练习,不加理睬。
小兰见凤鸣完全无视自己,心中恼火,言语更加尖刻:“既然不出声,就是默认了自己差劲是吧?既然如此,我劝你还是莫要死皮赖脸缠着景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是配不上他的,只有我们沈师姐才和他是天生的一对,你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原来是沈骄阳的人?沈骄阳自从回山之后,因其骄纵性子引起大多数女弟子的反感,但也有少数趋炎附势之徒赶上前去拍马溜须,自请差役。
明明景玉这个月一直闭关练功,凤鸣连见都没见着他几次,这些人居然还要用这样的理由来羞辱自己?
明明已经得了景玉的欢心,为何还要对自己落井下石?
凤鸣停下练习,缓缓回头:“你知道什么叫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兰楞了一下,然后大怒,拔剑:“你这个不知羞耻的破铜烂铁,竟然敢骂我?”
凤鸣一剑用力迎上,“铮——”一声长响,竟将对方的长剑差点震落。
她心中此时说不出的愤怒,用剑的力量似乎竟比平日大出许多。
小兰心下有些诧异,自己己进入三重仙力,对方才一重而已,如何能有如此力道?这是不是有些太……但她很快又不以为然起来,比试大会她也曾超常发挥过,不过却是虎头蛇尾,只一下子就不行了,自后还是一副窝囊样子。
小兰想到此处,握稳了长剑,使出自己拿手仙术:“清流引!”
凤鸣还手:“飞雪引!”
“铮——”又一声,小兰手中发麻。
凤鸣只觉这多日的难受都在此刻宣泄出来,手中剑招一招紧接一招,剑风呼呼,步步紧逼。
小兰无比狼狈,只有招架之力无还手之力,但她嘴里却还在大声嚷嚷。
“喂,你这家伙,疯了么?快停手!”
凤鸣似完全没听到她的话,手中剑招仍然紧逼不放。
正打斗中,小兰突然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叫道:“沈师姐,快帮帮我,凤鸣她疯了!”
沈骄阳?凤鸣此刻听见这个名字,心中越发愤怒,手下一剑狠狠挑出去,
“蓬——”一声,小兰的一头长发竟被斩断。
小兰气急败坏,却又苦于打不过凤鸣,于是虚晃一招退开,哭丧一般告状道:“沈师姐,你看了吧?她,她竟然斩了我的头发!”
凤鸣斩断对方头发,心中一阵快意。她停手,斜斜睨着旁边那个美丽无比的身影。
沈骄阳似乎并无偏帮小兰之意:“同门竞技,难免有所失手,凤鸣也只是不小心斩断你的头发而已,就不要太计较了。”
小兰想不到自己替她出头她反倒这样说自己:“什么?你,你……怎么反帮着她说话?”
沈骄阳笑了笑:“我只是说事实而已。”
凤鸣不知道沈骄阳为何要帮着自己说话,但既然挑不起事端,自己也懒得看她,更不稀罕领她的情,所以便收剑冷冷地道:“既然没事,我便走了。”
小兰在后面眼睁睁看着凤鸣走了,好不委屈:“沈师姐,我这可是帮你出气呢,你说,你怎么就……”
沈骄阳道:“你以后莫要再惹她,她是景玉的师妹,我不想让他不开心。”
小兰无力地捂住满头乱发,不知道沈骄阳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以前明明是她自己吃醋,然后在擂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斩了凤鸣的头发,可如今却……女人心啊真是海底针,怎么都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