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又到了老太太院子,却是三个姑姑亲自在门口迎着,已经摆好了饭菜,只等着大房一家四口。
说笑间进了东厢房,给老太太请了安,这才落座。
这一次摆了两桌,老太太带着儿子女儿坐了一桌。二夫人三夫人带着几个晚辈坐了一桌。却说,万正德坐在了老太太的左手边,旁边就是王若烟。
这两个时辰的功夫,王若烟竟是换了一件青花锦缎的小坎,一条桃色裙子,头上插了一只镂空雕凤银钗,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面上化了妆,额间一朵梅花,映着耳朵上的梅花坠,一抹红唇,本是肤白胜雪,在这精致的妆容下,更是万种风情妖娆妩媚。
万青带着万年挨着万堂坐下,古煜成却挤到了万年身边,隔开了本欲与落坐的陈沐。这古煜成本就是个轻浮的,在古家是最会读书的一个,好不容易考了个秀才,愣是被古家上下捧成了当世神童,十四岁中了秀才,却不知道哪家的神童这么晚成。
热热闹闹的用了饭,满屋子人拥到了老太太的抱夏里。这就是好戏要上演了。
万青故意拉着万年挤在父亲身侧,更有陈沐坐在了万正德右边,一家子坐的严严实实,就是为了隔开王若烟。
只是王若烟却站在老太太身边,给老太太端茶倒水,拨了几个葡萄,擦了手后,顺势给老太太揉肩捶背,这一番动作,竟是熟练自然,站在老太太身边,那气度,那姿态,竟是比老太太的三个亲生女儿都还亲。
满屋子人都坐稳了,丫头端上了茶水果子,喝了一道茶,老太太才开了口,“看着你们一个个都过得舒心,我就越是心疼老大,一个人带着孩子这么多年,院子里没个嘘寒问暖的,也罢,我就做了主,让若烟先住进来,一来是适应咱们学士府的习惯,二来是照顾老大和青儿年儿。就住在东院的薇院吧。”老太太含着笑看着万正德,一张慈爱的脸,手上的祖母绿戒指,也顺势取了下来,拉了王若烟的手,直接戴在了王若烟手上。
万青万年都不吭声,也不看父亲,就像没听到一般,看不不看老太太一眼。
万正德却是明白一双儿女的心意,这薇院,是取了先妻闺名华薇的薇字,自从进了学士府,一家住在这东院,最大的薇院就故意空了出来,摆了先妻生前惯用的家具摆件,又加了一些精致的红木桌椅,两个婆子每天收拾打扫,一应帐幔不时更换,竟是当有人住着一般。老太太点了名要这薇院,自然是为了给王若烟摆架势。万正德低着头不应声,竟是也如没听到一般。
“大哥,母亲和你说话呢!”三叔叔万正扬不耐的提醒,语气里隐隐透着火气。万正德这几年对老太太一直疏远,最近这些日子更是甚于从前。
“母亲,表妹住薇院不太合适。”万正德不想理会这个不成器的三弟,索性就直接拒绝了老太太。说罢继续低头喝茶。
大姑姑万淑娴中午就积了一肚子火,又听了两个弟弟添油加醋的说了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一直想找个借口发作。看到万正德竟敢直接拒了老太太的话,扯着嗓子,指着万正德,喊“你这个大学士越来越威风了!母亲都入不得你的眼?”说罢,狠狠的喝了一口茶。竟是装起了样子,不看万正德这一房的人。
“你啊,你就是嫌我碍眼,想活活气死我!”老太太装着样子喘息起来,仿佛气急随时都会倒下去。
“大哥!你为了一个死人把娘气成这样,可真不愧是权倾当朝!”万正扬一顶大帽子砸下来,只怕这满屋子的人火气不足。
“三叔!你嘴里的那个死人是谁!你说清楚!”万青不客气的站起了身子,冲着万正扬怒吼。
“你娘已经死了,难不成还是活人!”万欣在一边闲闲的大笑回了话。
万正德脸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面无表情。
万青一杯热茶砸了过去,等到万欣惊呼出声,万青已经到了万欣身前,挥手一个耳光响亮的拍在了万欣脸上。万欣哀嚎一声,伸出带着长指甲的手冲着万青的脸,陈沐却是及时跟了上来,挥手就把万青带了回来。万欣全力落了空,实实在在的趴在里地下。几个小的闹这冲出来,却被三姑姑二姑姑拦下了。
老太太看着孙女几个闹成这个样子,更是气得砸了杯子,也顾不得喘气了。
万年也一个茶杯砸了过去,只是人小力气小,失了准头不说,还落在了半路上。小小的人,站了起来冲着三叔喊“有其父必有其女,三叔你这尊活人果真是成了大气候!”
三叔看到自己女儿吃了大亏,本想过去教训万青,看到陈沐伸手利落,正嫌自己手脚太少。看到万年这一出,竟是直接冲着万年过来,作势要教训万年。
只听哐当一声,竟是万正德站了起来,已经横在万正扬面前,脸色冰冷,眼里更是满满厉色。
万正扬却是不管不顾一脚踹到了自己大哥身上。
这一脚,满屋子的人,都不出声了。
只有万青拎了凳子砸在了万正扬身上,使足了力气拉着父亲,却是拉不动丝毫。
万青心里满是悲伤,母亲嫁妆被他们用了,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死人。都住在学士府里,吃喝着父亲的产业,却踹了父亲一脚。“万正扬,你滚出学士府!”
“从此,我三叔死了!”万年小小的人,哭着吼出了这句话。
三个姑姑手足无措的看着老太太。本想上来安慰万青万年,却不敢靠过去。大哥面无表情的站在正中,万青一张脸上满是仇恨。万年已经哭了满脸泪水。更有个陈沐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老太太突然大哭出声“我造了什么孽,养出个这么一群畜生!我死了算了,图个眼前清净!”一边嚎着,一边拍着大腿。
二叔叔这时也回过味来,拉过万正扬,踹了两脚,拖着万正扬出了屋子。
“大哥,你倒是说话啊,你生气就打了老三,妹妹替你打他!”三姑姑哭了出来,扑上来抱着自己的大哥。
王正德这样子,真的有些渗人,三姑姑万淑华确实是真的担心大哥,也心疼大哥。
“大哥,你倒是说话啊,母亲都这样了!”二姑姑也跟着大喊。
“大哥,你要把母亲气死了,才甘心!”大姑姑一向不说好话。
万青却冷冷说了话“我父亲被气死了,你们才甘心吧!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学士府里给我娘亲留个院子,都不行吗?你们哪一个没受了我娘亲的好处?到如今,我娘就是个死人!”如果就此疯了,也许这一切就都可以放下吧,只是万青还不能疯,至少,万年未成家之前不能疯!
“表哥,万青,万年”这个温柔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是王若烟走了上来,脸上带着泪,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我见犹怜。
王若烟先给老夫人行了礼,转过身来,又给万正德行了礼。这才走到万青万年身前,俯下了身子,“青儿,年儿。”只是喊了万青万年的名字,耸肩低泣,再也说不出话来。
“若烟,你回来,这与你无关!”老太太一声号令,依旧是中气十足。
“若不是侄女要嫁表哥,怎么会惹出这场乱子。姑姑,侄女不嫁了,剪了发做姑子去!”王若烟悲泣着回了话,一张哭的梨花带泪的脸,更是越发惹人怜惜。
“胡说!”老太太喊了两个字。
“我不该对表哥留了心,却忘了,表哥是堂堂大学士,这学士府容不得多余的人!”王若烟哭着跑出了屋子。
万青真想冲着王若烟的背影骂上几句,这话,岂不是说自己和万年容不得父亲娶继室!果真还和前世一般,扮可怜装无辜,确实实在在一肚子心机。
“父亲娶谁都可以,但是,不能占了我母亲的院子!更不要妄想帮我掌管我娘亲的嫁妆!继室夫人哪怕是当朝公主,也休想霸者学士府苛待了我弟弟!”万青不会装可怜,更不会由着这个王若烟在自己和万年身后画影子。
老夫人正愁着眼前的事情不好收场,看到这万青换了话题,赶紧接过来话来。“万青万年,祖母年纪大了,已经糊涂了。你姐弟是这学士府的嫡出大小姐大少爷,谁敢苛待你们,祖母第一个不饶她!”老夫人一脸正色,装腔作势的说了个道貌岸然。
“祖母,三叔说我母亲的话,您可不能饶了他!”万年仰着一张满是鼻涕眼泪的小脸,就势接了老太太的话,扁扁嘴,吸了吸鼻子,又补了一句“我没有三叔了。”
万正德叹了口气,“哎!”
万青万年赶紧拉了父亲的手,抱着父亲的胳膊哭出声来。
老太太和三个女儿,二夫人三夫人,也都松了口气,只要老大说话就好,哪怕是打骂了大伙儿。
“年儿,不许胡说。”万正德叹了气后,才摸着万年的头,轻声的训了两句,声音轻柔,竟是舍不得加以半分戾气。